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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不如不见
作者:二癞子   |  字数:3230  |  更新时间:2012-05-11 20:58:18  |  分类:

古言小说

一整天里,皇宫里都沸沸扬扬的讨论着戚夫人自杀的传言,吕后给好几个宫里多嘴的宫女都赏了耳光,无论我走在哪里,凡是知道我是赵王刘如意的人,都会对我投来怜悯和幸灾乐祸的目光,看得我浑身掉鸡皮疙瘩,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做出悲痛的表情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处之淡然,这些目光看得我直反胃。

为了躲避众人癞蛤蟆一样让人恶心的目光,我支开了崔公公,给他留了一张字条。然后去御膳房偷了酒,一个人跑到房顶上躲清闲。

清凉的夜风拂过耳畔,我一个人坐在屋脊上喝着闷酒,漫天的繁星眨着明亮的眼睛,看着这个苍茫的大地和地上这些渺小的人类。

我仰面在屋脊上躺了下来,黑色的天幕总有一种吹人入眠的感觉。一个人多好,没有烦恼,没有喧嚣,独自望着孤独的夜空,没事感慨一下宇宙的伟大和人类的渺小。

和那苍茫的宇宙相比,人的一生是多么的渺小啊,与其痛苦的活着还不如干干净净的死掉,这样一想,死又有什么可怕的呢?不过是一种解脱罢了。可是为什么眼泪却顺着脸颊往下流淌呢?我尹明月不是那种怕死的人,但是就这样每天提心吊胆的害怕被别人害死,只要一想想我就欲哭无泪。

我抬手擦了擦眼泪,对着灿烂的星空轻声的嘀咕了一句:“去你大爷的!没什么可怕的!”

清凉的夜风吹着我的眼皮,很快它就变得干燥温暖,再也看不出一点泪水的痕迹,我坐直身体,试着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笑吧,就算小命不保我也要淡定的笑,我相信我尹明月有这个魄力。

“如意。”身后传来皇上温柔的声音,他又找到我了。

皇上在我身边的坐下来,我歪着脑袋看着他,有些不可思议的问:“皇兄,为什么每次我藏起来,你都能找到我?”

皇上轻轻拉过我冰凉的小手放进他温暖的大手里,他说:“我也不知道,总是觉得你像阵风一样,总喜欢往高的地方去,好像随时都会离我而去一样,我很怕一不小心就弄丢了你。”

眼眶有些发酸,我当然是不属于这个地方,而且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我苦笑着问皇上:“皇兄,那你喜欢呆在这个大笼子里吗?”

皇上没有回答我,只是沉默下去,但是这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我自嘲的勾了勾嘴角,仰头又喝掉一大口酒,整个胸腔里都是燃烧着的温暖的感觉,这就是酒精的力量。灼热而温暖,迷醉而芬芳。

沉默了很久的皇上突然拉住我的手说:“如意,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我也没有问要去哪里,只是皇上牵着我的手,我的心里只剩下温暖,因为相信,只要有他在,无论哪里都好。

皇上带我来到一条空寂的巷子,巷子两旁是精致的阁楼厢房,但是却透着阴阴的寒气,只有少数的几个窗子里透着昏暗的烛光。

这完全是我入宫以来没有到过的地方,于是我问:“这是?”

皇上低下头去,声音小小的说:“这是永巷。”

这就是永巷吗?这个囚禁了无数女人青春韶华的后宫,到底有多少血泪呢?有那么多的女子都把芳华葬送在这里,荣华富贵之后,又都剩下些什么呢?不过是一捧黄土罢了……

皇上用忧伤的眼神看着我说:“如意,你想见见戚夫人吗?”

“戚夫人?”我惊异极了,戚夫人被关在这里吗?

皇上轻轻的拥抱我,在我耳边轻声说:“如意,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知道你在还怕什么。其实我一直骗你说戚夫人身体不好,在养病,实际上,是母后一直在禁锢她,如今又剃光了她的头发,本来,我是想等戚夫人的头发都长出来了,再让你们相见。可是现在,每日看你郁郁寡欢,朕真的不忍心。”

我望着永巷空寂的冷宫,这像是一座没有人的死城,刘如意的母亲就被关在这里,她又知不知道自己不久的命运是那样凄惨呢?我真的好想告诉皇上,您就赐她一杯毒酒吧,对于接下来那些残忍的事,这样是不是也是一种解脱呢?

我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指甲陷进皮肉里,痛楚让我的思维清晰了些,历史是没有人能改变的,我一个快死了的人,又有什么能力去驾驭呢?

我只是用力的抱住皇上,皇兄,你是我寒冷人生里,唯一的温暖。

“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去三千里,当谁使告汝?”

永巷的冷宫里突然传出了优美的歌声,歌声凄凉哀婉,一字一句让我感觉心都在滴血。戚夫人,你可知正是这首歌给你的儿子刘如意带来了杀身之祸啊,你的不知收敛,你的自作聪明只会最终作茧自缚。

“戚夫人每日都会唱这首歌,朕的内心就像是被人挖掉一块肉一样。”皇上更用力的抱紧我,我的泪水却是止不住的流下。

何处哀筝随急管,樱花永苍垂扬岸。

樱花烂漫几多时?柳绿桃红两未知。

劝君莫问芳菲节,故园风雨正凄其。

这空寂的皇城,高耸的宫闱,多少女子付诸了如花岁月,终究却只是一场空欢喜。不得宠的在宫墙内耗尽青春,得宠的要每天担心是否失宠,即便是最终登上后位,把持朝政的吕后,最终不也是一抹黄土一尘风吗?

那其中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这一切,又是何苦呢?

泪水沿着脸颊滑落,落进了皇上的衣服里,皇上的身子一僵,他有些担心的问:“如意,你哭了?”

我抬手擦干眼泪,笑笑说:“没事,我没有哭。”

皇上低下头去,内疚的说:“对不起,如意。朕不能参与后宫的事,戚夫人被囚于永巷是太后的旨意,我没有办法把庶母救出来,我真无能。”

我安慰的拍了拍皇兄的肩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皇兄,我没怪你,真的,只是我命不好,怨不得任何人。”

我在二十一世界是个衰的都差点把自己衰死的人,本来我以为自己这辈子要孤独终老呢!能遇到你,这已经是上天所赐予我的最最美好的奇迹了。

皇上苦笑着说:“朕的命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我的心不禁跟着一颤,想起了史书上的内容,皇上的童年过得一定也很凄苦,战争,思念,母子分离,做人质,逃亡,还被自己自私的父亲踹下马车,目的只是为了能够逃跑的快一点,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让单纯的吕后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那当时还是一个孩子的皇上究竟受了多少苦,我真的不敢想象。

再后来,好不容易平定天下,太子之位又岌岌可危,吕后费尽心机保住了太子,历尽艰难当上了皇上,却始终只是自己母亲的一颗棋子,这样的皇上又怎能不悲哀呢?

皇上仰头看着满天的繁星,这样的夜晚没有月光。皇兄的侧脸在夜色中变得更加模糊,更加美得不真实,像个易碎的梦。他的眼睛里有着这个世界上最最迷醉的幻觉,我的心全都陷了进去,皇兄,此时的我,真的能够确定,我真的爱上了你。

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喜欢你呢?我只是一个替身而已,或许当初在海上我就应该被溺死了,上天能让我以刘如意的身份多活了这么长时间,我是赚到了。

我用力的用双臂环上皇上的腰,给他力量和温暖,你受苦的时候我没有在你身边,但是现在,至少我能带给你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这就够了,不是吗?

皇上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但是眼睛里却全是悲伤的情绪,他拉着我的手走到了一个宫殿前,守门的侍卫立刻行礼说:“参见皇上。”

皇上没有说话,拉着我的手就要往里闯,守门的侍卫立刻用佩刀挡住皇上的去路,公事公办的说:“皇上……我们是奉太后的命令守在这里,没有太后的懿旨,谁也不能进去。”

皇上的眉毛有些愤怒的皱在一起,他质问:“连朕也不行吗?”

守门的侍卫颇感为难,于是心一横,低头说道:“皇上,请回吧。”

“信不信朕下旨砍了你们!”皇上的气场瞬间震慑到侍卫们,没有一个人干出生,这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是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可是如果皇上真的一怒之下砍了这几个人,不仅会和太后闹翻,可能还会害了戚夫人,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合算了。

“算了。”我叹了口气理回思绪,然后说:“皇兄,我们走吧。”

皇上的眉毛微微的皱在一起,他难过的问:“为什么?你不见见戚夫人吗?”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不见了,相见不如不见,何必徒添悲伤呢。”

“唉,也罢,我们走吧。”皇上拉过我的手,走出了永巷。

我不想见戚夫人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都说知子莫若母,这刘如意可是戚夫人生的,如果打个照面就认出我是个冒牌货,那我还要不要活了?内心感到深深的抱歉,但是我的脚步已经没有停留的向着永巷外走去,这里,本来我就不该来,不是吗?

我回头忘了一眼凄深的永巷,像坐空城,我只能在内心里怀着深深的歉意,戚夫人,你的儿子已经死了,现在的刘如意,却也没有能力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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