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在一夜的偷听中，女孩的话把我带入了一个离奇的梦境。

梦中的一小部分情景，我甚至可以清楚的进行记录。

在漆黑的夜里，外公家的四合院笼罩了黑暗，在进入铁门前院的位置，城墙黑暗深处，一道飘忽不定白影就此处射进来。

从我的视角看去，它脸面惨白，露出几个黑色幽深的空洞。它手上持着怪异的尖刀，一步步向北屋走来。

我使劲把身子往被窝里蜷缩，透过床被间的狭窄缝隙，惊恐的看到父亲修长的脸，与白无常的脸紧紧相连，渐渐，合为一体。

我试图逃出被窝，浑身像是灼烧起来。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空间凝住，阻滞着我的身体行动，黑暗一直延续，直接将我和世界彻底隔绝。

我烦闷的呼吸一口气，低头时，猛然看到整条胳膊，被针头扎出密密麻麻的细小黑洞。心头一个激灵。

“啊！我不敢了。求你饶了我吧。”我大声惊叫道。

我感觉到身体的抖动，心神清醒一霎间，想到的却是那三个女孩排斥、疏远的口吻，随之而来的，是心底透出的，不可抑制的孤独。

听到呼喊声，外公和外婆冲进了屋子。

这时，陈潇迷瞪着眼睛，慢慢在我旁边坐起来，一脸茫然和害怕。

外婆微笑着伸出双手，紧紧的拥抱着我，我也一言不发的拥抱着她。她身上似乎有种慈悲和温暖的力量，好像这样能让白无常离我远一点。

“我不要和潇潇结婚。”我身体不停哆嗦着，战栗着说道。不知为何，我直截了当的喊出了这句话。

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这句话，究竟是受康伟成思绪引导，或是内心真实想法。

外婆说：“你们还没到那个地步。”

“不，外婆。”我说，“她是我妹妹，她要嫁给别的男孩子。”

“放心吧。”外婆挽起袖口，轻轻拍打我的后背，柔声说道：“这对你们来说，还太遥远了。”

２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我和潇潇在外婆的絮叨声中，昏沉睡去。然而，我却没有真的睡着，绵长的黑夜一点一滴过去，我耳边悄然响起外婆的窃窃私语，他们和我一样，没有睡意：

外婆压低了声音，迟疑道：“为什么他这几天提起潇潇，显得这么害怕。”

“说不定跟康家老三有关系，那小子五迷三道，鬼都让他扯了去。”外公用怀疑的口气回答道。

“这孩子可真不让人省心。”

外公道：“命相再不旺，也是自家孩子。我们亲口答应他父母，求观音菩萨三位老人家保佑，还有什么好忌讳？趁早定娃娃亲算了。”

外婆叹了口气，说：“话是这么说，他那个畜生老爸做出那种事？还不是因为太早成亲，过日子生了岔心？”

“这都是什么事，我女儿哪里对不住那混账东西了？”外婆像是有了泪意，有些哽咽。

外公默然，喃喃道：“不是他们的错啊。”

“那是谁的错？好好的两口子，不去城市能出什么问题？”外婆说，“把孩子撂着，都不认识父母了，这倒利索了。”

这句话说完，房间里沉默了好一阵子。

许久，终于听到了外公的声音：

“这样吧。”外公皱着眉头，淡淡说道：

“我们这一辈，结婚、拜堂成亲这些事儿，哪一件不是做长辈操办。打从毛主席时候起，提倡婚姻自由。隔一代，差的就不是一星半点。等外孙长大，倘若真出岔子，怨的还不是咱俩老东西。仔细想想，咱们在地底下，也受不起这罪责。”

“怎么又到地底下去了，那你说怎么办？”

“先撂着吧，等他们父母想起这茬子事，孩子都长大了。”外公笑了笑，说：“什么事情，过些年岁，总能发生变化。

那时候，你想让习俗回到过去，也不可能了。”

外公和外婆絮絮叨叨的说着，让我不禁想起，在临山这座小县城，大部分孩子，都顺应父母的心意，草草结婚。

这是家中习俗，我要不要适应这样的习俗？

我偷偷瞅了瞅睡熟的潇潇，茫然的躺下来，侧脸望向窗外若隐若现的星辰，一时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