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杉木屋外有人敲门,用力极大,使整个房子剧烈震动。
陆大远惊恐跳起来哆嗦穿着衣服。
房门砰的一声蹬开。
外边站一颧骨高耸的壮年男子,他四十多岁,侧脸轮廓眉毛过低,使眼睛露出阴森的愤怒。他冲上前扇的陆大远打个愣跟。
陆大远被抓的狠了,干脆直呼他爹的外号,他叫唤几声结果被他爹捶打在地,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脚腕往外拖拉。
陆八洲是村里的凿山工力气出了名的大,他拧住我脖子摁到地板,咣当一声把门挂上。我死命拽门,挥起板凳往上猛拸,仍是不烂,只好转身往窗户口冲,身子腾空,径直摔到后边泥沟,然后挣扎着爬起,发劲追撵。
也不知陆八州从哪儿抓了一根麻绳,绑住陆大远手腕,将他吊在柳树枝干。
他拿着一根芦条,扒拉掉叶子,挥起来往陆大远身上抽。
陆大远哇哇大叫,他脸上挂着草叶,眼看胸膛上开始流血印子。
陆八洲不听,他下手越来越狠,仍不解气:“你个狗东西,把人闺女肚子搞大,要不是旁人不知道你叫啥!不用我打,他们也把你送监|狱里去了!”
“用不着你管。”陆大远吼道。
陆八洲气苦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畜生!”
到头来,那些被删除的记忆,还是会返过头猛来刺激一下,仿佛人生来受苦。
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陷入奔跑的梦境,追上陆大远时,讶然瞧见背后有人追赶,但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摆脱。耳中响起警|车可怖的鸣笛,昏暗的树荫下,照射下笔直的光线,似乎指示末日降临。地面布满牢笼,人们冷言冷语的说:
“你和你哥永远也得不到光明。”
那些吵吵嚷嚷的声音渐渐远离,耳边传来康伟成欢快的喊叫声:“下雪了!冬天马上过去了。”
2
离别后的康伟成,表情模糊不清,我伸出五指,却触碰到玻璃凝结的冰花,指尖绕了一层彻骨寒气。
那张面孔终于还是消失了。
陆大远被他爹爹释放,距离那件事情发生,已过半年。我并未让别人知道大远的事,即使他不在乎我这个兄弟。
毕竟,不能让人发现秘密!
“改伢子,出来堆雪人。”
岁月里,总有一个人悄然出现在视线,又带着微笑静静离开。
君君姐就是如此,她得知消息,便常来找我。
焦灼锈迹的铁炉,燃一点余火。开门的刹那,圈绕寒风的雪花打着旋儿落满大院。三五朵雪花把前院雕琢成明亮仙女,宁静休息。空中阳光点点,四处闪耀,如同水晶光亮:她穿着鹅黄羽绒服,白绒立领衬托的她越发清丽。
“你半年没去学校了?”君君姐说:“给你信和钥匙。”
我说:“你说什么?”
君君姐眼睛发光,悄悄说:“这封信装着什么宝贝,这可是崭新的甲骨文生肖邮票。”
我从她手中接过一封焦黄的信,右上角贴着黑龙白底邮票,没有盖戳。中间写着几行地址,是陆大远的字迹。
“这信好像是个秘密。”她犹豫不决的说:“你不跟他来往最好,等考上大学,再联系他也不迟。”
“我知道。”
我抓起一把雪,胡乱涂抹信纸,学陆大远扔画稿的样子,用力挥臂掷到雪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