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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往事如烟
作者:华清涟   |  字数:5070  |  更新时间:2012-08-25 23:35:39  |  分类:

古言小说

第十六章往事如烟

“怎的?眼下便去会客了?”慕清纶慢腾腾地跟在侍香后头,见去的是客厅,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若不是王爷你闹腾,现在倒不必这么急。我说王爷,走快些呀。”

“哦,来了来了......”这广袖流仙裙颇有些长,裙摆曳地,走路时不时得提着点儿,甚是不便。

“侍香姐,客人是谁啊?”

“这我倒不知,”侍香答道,“王爷你听好,到时管太妃叫姨母便好,你的名字......”

“我知道我知道,慕潋滟么,啊,潋滟......”慕清纶不情不愿地翻着白眼,摸了摸还扁着的肚子,一脸委屈道:“侍香姐姐,本王还饿着呢......”

侍香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王爷,你这毛病是有些怪了,不睡便罢,睡沉了就任谁都叫不醒,太妃怎就放心让你去木槿山庄呢?”

侍香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边走边数落慕清纶:“王爷,不是我说你,你贪睡误了午膳也就罢了,还连带着耽误人家客人的时间呢。刚刚我给你更衣吧,你还要跟我闹腾,饿肚子可是你自个儿的事儿......”

慕清纶在后头提着裙子,耷拉着脑袋,别人眼里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一路上遇到许多下人,恭恭敬敬地对他行礼,待他走远后,下人们都捂着嘴偷笑,低声议论:“看看,王爷又穿女装了。”

“嘿嘿,是啊。王爷又被侍香骂了......”

七弯八拐了一通,慕清纶与侍香来到会客厅。

堂后,侍香嘱咐道:“你可记住了,现在开始你就是王爷的表妹,是大家闺秀,莫要再粗枝大叶的失了礼数。我先与太妃说一声。”

“哦......”慕清纶一脸纠结,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

秋挽颐正与她对面的少女笑着说些什么,侍香走过去在她耳边细语一句,秋挽颐会心一笑,对少女道:“琉儿,我那侄女过来了,正好与你见见。”

郁蓂琉一脸期待地点了点头,只听秋挽颐唤了一声:“潋滟,进来吧。”侧门那儿便进来一个纤细婀娜的身影。

那少女穿着一袭曳地的桃红色长裙,青丝绾了一个简单却十分典雅的发髻,光洁的额头上挂着一串朱红色璎珞,那眉眼好看到了极点,当真一副冰肌玉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潋滟见过姨母。”慕清纶走到正堂,有模有样地朝秋挽颐行了一礼,当他转向郁蓂琉,登时就傻了——你能想象自己快要成亲时,在未婚妻面前穿了个袅袅娜娜的女装,还被她用崇拜的目光从头到脚欣赏的情景吗?那叫一个囧啊......

“咦——?”郁蓂琉说,“好奇怪啊。”

秋挽颐微笑道:“琉儿,何处奇怪了?”

郁蓂琉指着慕清纶,咧嘴一笑:“伯母,她好像慕清纶啊。不,不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嘛。”

慕清纶汗颜了,他蕴酿了一下情绪,压了压嗓子道:“姑娘这说的是哪里话?我与表哥确实相像,可倒也不至于一模一样吧。若是表哥今日在此,倒是可以让姑娘你做个对比。但是不巧,表哥今早便出门了,怕是今日回不来的。”

慕清纶不动声色地一斜眼,正好瞥见秋挽颐那张忍俊不禁的脸,顿时心里一阵恶寒。

皱了皱眉,郁蓂琉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不那么像了......”

郁蓂琉又笑了笑,跑过去将慕清纶拉到身边坐下:“潋滟小姐,我叫郁蓂琉,你可以叫我琉儿。”

努力地露出一个温婉可人的微笑,慕清纶道:“听姨母说起过,琉儿便是清纶表哥的未婚妻。”

郁蓂琉羞涩地点了点头。

“琉儿,今日便让潋滟陪你在府中逛逛。我有些乏了,这便去休息。”秋挽颐朝郁蓂琉抱歉地一笑,唤侍香过来,一道离开了。

......

景渊王府后花园,湖心亭。

慕清纶和郁蓂琉在石桌边面对面坐着,桌上放着一盘桂花糕。慕清纶姿态优雅地狼吞虎咽,郁蓂琉看着湖边美景,唇边挂着一丝笑意。

看着桌上的桂花糕,慕清纶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件事儿。

那时,他也是穿着一身桃红色的女装,和顾琼月坐在这里吃桂花糕。不同的是,郁蓂琉比不上顾琼月那么聒噪。

看着眼前的紫衫少女,慕清纶微微有些愣神。她明明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却总是让他移不开视线,忍不住想要将她绑在身边......

这种想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应该是十年前吧。那是他第一日到南临城的私塾念书。

......

“娘亲,我不要去私塾,我要去李爷爷那儿......”六岁的小慕清纶扯着秋挽颐衣袖撒娇道。

秋挽颐美眸一瞪,说道:“你在王府里头闹腾,在外头更是祸害。今日我与你父王商量好了,送你去那私塾,也好让先生们的戒尺来管管你。”

慕清纶咬着手指,歪着头,一脸天真无邪:“娘亲,什么叫做戒尺啊?”

秋挽颐露出诡异的一笑:“戒尺啊,就是专门用来打不听爹娘的话,到处闯祸的坏小孩的东西哦。”

慕清纶听后全身一抖,哭喊道:“娘亲,我以后都听话,不要送我去戒尺那里啊,不要啊!”

秋挽颐一愣,随即不来理会他的病语,说道:“你若是不去私塾,便是不听爹娘的话哦......这样的话,你说戒尺会不会来找你呢?”

慕清纶立刻噤声,只眼泪汪汪地含着一根手指,委屈地看着自己的娘亲。

秋挽颐看他的反应,觉得十分满意,随后冲书房喊道:“慕篁笙,送你儿子去私塾!”

“来了来了。”貌美如花的前任景渊王爷慢悠悠地从书房里晃荡出来。瞥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儿子,慕篁笙道:“为何要本王亲自去?”

秋挽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儿子的轻功可是你教的......你说说,若是他想开溜,咱们府上谁抓得住他?”

“哦——”慕篁笙的眼睛亮了一下,连带着左眼角下的泪痣都似乎一闪一闪的,他蹲下身子,对儿子道:“纶儿,好样儿的!真不愧是我慕篁笙的儿子,你学的这么好,你说父王该怎么奖赏你呢?”

慕清纶眉开眼笑,抱着慕篁笙的脖子道:“父王,您一定要奖赏我吗?那就不要让纶儿去私塾了,父王陪纶儿上街去玩吧!”

慕篁笙得瑟着,笑嘻嘻地道:“好啊!”

“慕、篁、笙——”秋挽颐一字一顿的唤道。

“这怎么可能呢,纶儿乖乖地去私塾吧。”慕篁笙立刻面不改色地对儿子反悔。

“......”慕清纶于是继续泪眼汪汪地咬手指。

......

背着慕清纶在王府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想到自己和儿子这副花容月貌同时出现,也许会引起城中百姓的骚动,于是他道:“纶儿,咱们从屋顶上走,抓紧父王了哦。”

“哦......”慕清纶依言抓紧了慕篁笙的袍子。

慕篁笙的轻功绝顶,堪称天下第一。此刻他背着小儿子在各户屋顶上飞掠而过。

“父王,咱们就这样飞到天涯海角吧。”慕清纶趴在慕篁笙的背上,突然冒出这一句。

慕篁笙脚下一滑,差点从屋顶上摔下去,咳了一声,他问儿子:“纶儿怎么这么说?”

慕清纶又咬了咬自己的手指,理所当然道:“父王,娘亲这么凶,连您都怕她了。咱们家还有一个姐姐呢,人家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姐姐长大了,就是和娘亲一样的母老虎。父王您不怕吗?”

“嗯......哈哈哈......”慕篁笙忍俊不禁,对儿子说道:“父王不是怕你娘亲,这是让着她。纶儿长大了就会懂的。”

......

“王爷,您来小人的私塾,让寒舍蓬荜生辉呀。可是,让小世子在这里学习,实在是......”私塾的白先生一头冷汗地看着蹲在慕篁笙脚边玩小虫子的慕清纶。他的女儿在王府里头帮工,这个小世子的顽劣他是知道的,哪里敢留他。

“实在是什么?”慕篁笙笑眯眯地看着白先生,那双漂亮的丹凤眼让人不寒而栗。

“实在是小人的荣幸啊荣幸!”白先生立刻顺溜地答道。

“哈哈,这就好”慕篁笙将慕清纶从地上拉起来,在他耳边轻声道:“好了纶儿,乖乖地跟先生进去,里头有许多跟你一般大的孩子,去跟他们一起念书吧。”

慕清纶拍了拍沾了灰的小手,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将白先生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多遍,他扯了扯慕篁笙的袖子,问道:“父王,他就是娘亲说的戒尺吗?”

“什、什么?戒尺?”白先生莫名其妙地看着慕篁笙,又看看慕清纶。

“咳咳!”慕篁笙的眼睛瞟了瞟别处,若无其事地道:“纶儿,快跟先生进去吧。白先生,我家纶儿,就交给你了。”

“是,是。王爷请放心。”白先生牵着慕清纶的小手,诚惶诚恐地进去了。

......

“白先生。”慕清纶一边走路,一边上上下下看着白先生。

“小世子,何事啊?”

“先生您会打我吗?是不是我不听话你就要打我?可是父王也说过,谁要是敢打我,他就会砍了谁的脑袋。先生,您还要打我吗?”慕清纶收回看着白先生的目光,睁着一双纯良无害的大眼睛,笔直地注视着前方。

“哎哟,小人哪儿敢哪!”白先生一张老脸吓得惨白惨白的,急忙对着慕清纶磕了几个头。

“那——先生您这儿有没有戒尺?”慕清纶扁着小嘴,踢了踢脚边一块小石头。

“没有没有,世子尽管放心,小人这里不会有戒尺的!”

“呵呵呵,那我就放心啦!”慕清纶登时眉开眼笑,“先生这里可比李爷爷家,还有我们王府好玩儿多了!”

......

“世子啊,这里是学堂,先生上课的时候,你要不吵不闹地乖乖地坐着,知道吗?莫要吵到其他的学生。”

慕清纶看了看里头的一群娃娃,向白先生乖巧地点头。白先生吊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

“你是今天才来的?”慕清纶才找了一个空位子坐下,一个穿着紫色裙子的小女童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

慕清纶回头,见那女孩儿的位子就在他后面,她自己一个人坐着,也不与那些小姐们一起叽叽喳喳。

“小弟;弟,你在做什么呀?”紫衣女童疑惑地看着慕清纶,只见他走到她身边,站得笔直,伸出一只小手左左右右地比划着。

“小姐姐你站起来。”小女童坐着,他也不好比身高。

紫衣女童疑惑地站了起来,慕清纶伸手一比,发现自己比她矮上了半个头,便泄气地叹了一口气。

“呵呵呵,你真好玩!”小女童被他的行为惹得发笑了,“我叫郁蓂琉,你呢?”

慕清纶歪着脑袋,还在泄气,轻轻地答道:“除了娘亲父王和姐姐,大家都叫我世子。”

“哦原来你叫柿子啊?”郁蓂琉摸了摸他的脑袋,微微一笑,“好了小柿子,不要泄气咯。你看坐在你前面那个,他是洛哥哥。你看他多高多漂亮啊,比女孩子还漂亮吧?小柿子长大了,一定也像洛哥哥那么漂亮!”

慕清纶向前面的位子看去,见到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孩子,比他要大上几岁,个子很高,眉眼也十分精致,确实是比女孩子漂亮。他皱了皱小鼻子:“我长大了,一定比洛哥哥好看!”

前面的洛哥哥似乎听到了他大声的宣言,回过头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双美眸如狐媚一般,才十岁左右的孩子,却隐隐约约地透出了邪魅的气息。他勾了勾嘴角,冷冷道:“毛头小子,口出狂言。”

慕清纶虽然只是个六岁的娃娃,但毕竟是个世子,懂得的话比一般孩子要多得多,所以他当即就怒了:“你说什么!本世子可不是什么毛头小子!”

“呵。”洛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慕清纶毕竟年纪小,不会控制自己的脾气,也最受不了别人无视他。于是他捏着拳头就冲了上去,想和洛打架。

“哎哎,小柿子不要冲动呀!”郁蓂琉立马伸手去拉他,却拉了个空。下一瞬,慕清纶已经到了洛的面前,一只小拳头就要撞到洛那张精致的脸。

洛一个侧身便轻轻松松避开。洛本以为慕清纶只是个普通的六岁小孩,却不知他是个武学奇才,一不留神便被他踹到一脚。

他们两个这样打得不可开交,学堂里的孩子早就跑了出去,只有郁蓂琉在旁边不停地劝架。

白先生在一边看得心急如焚,打架的这两个少爷,他一个都惹不起啊。

中了慕清纶一招,洛也被激怒了,收起了逗小孩的心态,跟他动起了真格的。

慕清纶毕竟比洛要小,体力和身高都占不到优势,很快就被洛压在了地上。

洛邪邪地笑着:“臭小子,看你还猖狂。”

洛正兀自高兴,身子却不防被人推了出去。他回过神来,见郁蓂琉正抱着慕清纶,帮他揉着他脑袋上的包,一边揉还一边轻声哄着:“柿子乖,揉揉就不疼了啊。”

慕清纶只有撒娇的时候爱哭,什么地方受了伤却硬气得很,从不掉一滴眼泪,可现在被人搂在怀里闻声软语地哄着,他鼻子顿时就一酸,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见慕清纶哭得惹人心疼,郁蓂琉狠狠地瞪了洛一眼:“洛哥哥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打他呢?他只是个小孩子啊,你真是太过分啦!”

“琉儿,我......”洛想要说些什么,可见郁蓂琉只顾着哄哭得话都说不出的慕清纶,便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当他经过门口时,白先生吓得全身都打着颤儿。

从那之后,慕清纶每次见着洛都浑身不自在,就想着冲上去揍他几拳,而郁蓂琉每次都会拉住他,跟他说些有趣的事儿,六岁小孩的注意力很快就会被转移了。

可是在私塾待不到一月,慕清纶就因为祸害众生回王府去了。据侍香说,是白先生带着一家老小跪在王府门前,求着慕篁笙将他带回的......

事隔十年,他连洛的花容月貌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却偏偏记得“郁蓂琉”这三个字,偏偏记得分明她的眉眼,甚至在清水居第一眼见到郁蓂琉,他便认出了她。

放下手中的桂花糕,慕清纶望着正在观赏王府中别致景色的郁蓂琉,露出浅浅一笑。

他一辈子都忘不掉,在她的怀里时,是有多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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