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迷离门三君
眨眼间十年已逝,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冲动爱惹祸的六岁娃娃,她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一心护着他哄着他的小姐姐。
一切已成过往,如今花已非花,雾也非雾,美丽的终究只是过眼烟云。
慕清纶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微微有些发愁。
捧起桌上的茶,用杯盖拨了拨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慕清纶道:“琉儿,我想,问你一个失礼的问题......”
“嗯?”郁蓂琉调回视线,弯唇笑道:“潋滟,你问吧。”
慕清纶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心中有些害怕,怕从她的嘴里说出令他心痛的答案,怕见到她难过的表情......怕,一直以来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嗯,琉儿你......喜不喜欢清纶表哥呢?”就算会心痛,还是想知道啊。他,并不想让她难过,不想让她在他面前强颜欢笑,就像上次跟着他被追杀,她在山洞里对他露出的笑容......那种明明是怕得要死,却不得不笑的感觉,让他很难过啊......
郁蓂琉捡起一块桂花糕,往嘴里一塞,含糊道:“那种家伙,最讨厌了......”
慕清纶眼神一滞,却依然不动声色地喝着茶,心中暗暗叹息:琉儿,果然不喜欢我啊......
“那,琉儿姑娘为何讨厌表哥呢?”
“因为他很坏,老是拿我寻开心,寻完了还不忘取笑我!最最重要的是——他长得比我漂亮啊,跟他站在一起,我多没面子啊!”郁蓂琉恶狠狠地磨牙。
慕清纶瞪直了一双丹凤眼,这个答案实在是——出乎意料。
郁蓂琉收起狰狞的表情,低下头又接着道:“可是潋滟,你知道吗?这么讨厌的家伙,我就是想嫁给他,当他戏弄我,叫我夫人的时候,我会觉得好开心啊......明明是这几天才认识的,可我就是觉得他莫名地熟悉,可是我的记忆里却偏偏寻不到‘慕清纶’这三个字......”
慕清纶呵呵地笑了,封住他内心好久的一层冰,在她的三言两语下化了个干净。他心里的那口湖,像是被人丢进了一块小石子,那涟漪一层层地晕开,说不出的感觉,让他想就这样醉在里头......永远不要醒。
......
暮黎山,迷离门。
带着银色面具的青年男子斜倚在坐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把精致的银色短剑。
“这个倾绝,真让人捉摸不透啊。”琉雪飞花蓦地出现在他身侧,从他手中拿过银剑仔细观摩,“盟主信物的雪华剑,他都可以随意丢弃......”
“呵呵。”洛疏立在门边嗤笑,一袭血红色的宽袖长袍套在他身上,一如既往的妖艳邪魅,他伸出纤长的手指,细细摩挲着左脸颊上的彼岸花:“若不是这样有意思的对手......想必门主也不会和本宫联手吧。”
“洛疏,你来此处做什么?”琉雪飞花将雪华剑放回门主的手上,起身,下一瞬,苦无便抵着了洛疏那白皙异常的脖子。她美眸中杀机顿现,说道:“这里,可不是外人能随随便便进来的!”
洛疏伸出一根手指,将锋利的苦无推开一些,冷笑道:“只怪你们这里的下人太不中用,本宫不过看了他们一眼,就神魂颠倒得分不清东西了。”
“哟,你这一双狐媚的眼睛,怎好拿来随便看人?”琉雪飞花咯咯地笑,“看我今日不挖了它!没有眼睛......不知幻离宫主还能不能施展你那天下第一的幻术呢?”说着,尖利的指甲便往洛疏的双眼袭去。
洛疏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睫毛都不曾颤动半分。
“雪姨,莫要闹了。”直到琉雪飞花的指尖已经刺到洛疏的眼睛前不到半寸,迷离门主才出声阻止道。
“哼,算你小子走运。”琉雪飞花收回手,拍了拍洛疏的肩膀,从门口走了出去,一晃、眼便不见了踪影。
“宫主今日来找我,是有何要事?”
洛疏抬手,血红色的宽袖中飞出一件物什:“这是化骨。”
门主一抬手,接住那东西,只见是一个羊脂玉瓶,便问道:“这便是你用来杀死祁静雪跟贺千崖的蛊毒?”
“不错,这便是本宫亲自培养,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化骨毒虫。”洛疏微微抬首,颇有些得意。前任幻离宫主——他的父亲洛弥华,用毒的境界已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而他培育出的化骨,比洛弥华的血蚀还要毒上几分。
“本宫这几日要去西北朝祁国一趟,瓶中只有一条化骨毒虫,该怎么用,本宫想你自有分寸。”说罢,洛疏一甩袖袍,大步离开。
迷离门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唇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月君。”他忽然唤道。
“属下在,主上有何吩咐?”一个修长的身影单膝跪地,出现在他面前。
迷离门有日、月、星三君,地位仅次迷离门主,他们与门主一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星君擅长易容,每次都以不同的面貌出现,有时为男子,有时又是女子;月君是暗杀高手,每次出现,都带着鬼首青铜面具,他和他的涤月弯刀,总令江湖上的人闻风丧胆;而关于日君,江湖上却几乎没有他的传闻,因为星、月二君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日君作为三君之首,自然是不必出手的。
将手中的羊脂玉瓶抛给月君,门主懒懒道:“这是化骨。去南临的时候带上它。”
“等等,”月君刚要起身,门主又叫住他,“瓶中只有一条毒虫,顾琼月或是倾绝,只看他们的运气了。”
“属下明白。”月君应声,起身离开。
“为何不让本君去做?”一个娇滴滴的少女声音蓦然响起,一抹鹅黄、色的窈窕身影从门口移步进来。
“这件事交给月君去做是最合适的,这点你不会不明白。星君,莫要胡闹。”
“哼......”星君一张娇俏的小脸皱了起来,说道:“人家也很想去南临的嘛!”
门主的嘴角急不可见地抽了一抽,拂袖拍开星君扯着他袖子的那双白生生的小手,咬牙道:“微生缚莲,不要闹了!一个大男人做出女儿家的娇羞之态,你不觉得丢人吗?”
“切”微生缚莲双手抱胸,一只脚在地上有节奏地一抖一抖,说道:“这是本君的师傅教给我的,容貌变了,行为神态也要自然而然地改变。”
迷离门主嗤笑一声:“若不知道你是男人也就罢了,可我偏偏就知道,你这样的行为,很令人发指。”
“那——”微生缚莲一抬手,拂过面部,顿时,娇俏少女变成了一个俊朗的少年郎。
少年俯下身,凑近了迷离门主的面部:“你看这样如何?”
“微生缚莲,我真想知道,你的脸上到底带了多少张人皮面具。”
“呵呵呵......”微生缚莲得意地一笑,“本君脸上的面具有多少张,连我师父都不清楚呢。”
少年明明是在笑,那双明眸中却没有半分的笑意。
星君微生缚莲,江湖人也称千面鬼君,千面千行,他的性格就如他的面貌一般多变,多到——连他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心,究竟是那颗......
......
日暮时分,慕君颜回了景渊王府。
“郡主。”门口的侍卫们对着她行礼。
“嗯。”君颜点了点头,又问:“纶儿可回来了?”
“回郡主的话,王爷昨日黄昏时分回的府。”
君颜于是径直往慕清纶房中去。
郁蓂琉刚离开不久,慕清纶也没有换下华美的衣裙,君颜推门进来时,他正风华绝代地半躺在床榻上,眯着眼睛小憩。
“哟,怎么又穿上了?”君颜看着他那慵懒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姐姐啊。”慕清纶长叹一口气,“还不是母妃让穿的......”
慕君颜走到榻边,将他细细打量一番,煞有介事地道:“母妃想的倒是周到,你也快成亲了,以后就没机会穿了。这穿上一穿,甚好甚好。”
慕清纶咂舌:所谓的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
次日。
“王爷王爷!有鸽子找您!”慕清纶正在书房中批改一些积压的公文,一小厮在门外扯着嗓子大喊,整个王府大概都能听见他的声音了。
“鸽子......找我?”慕清纶懵了,一脸呆滞相。
他正纳闷,门外那厮又喊了一遍。
“进来吧。”慕清纶唤道。那小厮应了一声,推门进来。
慕清纶抬眼,望见一个容貌清秀,端正斯文的少年,约摸十三四岁的模样——正是锦乐那厮。
“锦乐,跟你说了多少次,说话别这样乱七八糟的,听不明白。”慕清纶瞥他一眼,见他肩上正停着一只雪白的鸽子,笑道:“顾琼月家的小月月?锦乐,拿给我。”
“是。”锦乐恭恭敬敬地将鸽子递给慕清纶。锦乐是慕清纶的书童,一年半前和慕清纶一道离开王府后便到了同福客栈,那日慕清纶和郁蓂琉骑马离开后,他便也走官道回了南临。
慕清纶从鸽子腿上邦的小竹筒中取出信笺,只见上面写道:
清纶:
回京之后,我十分挂念你的婚礼,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快马加鞭在路上了,不日就到,准备迎接吧!
琼月
慕清纶看后摇头叹了口气,说到祸害,顾琼月半点儿不比他逊色,不然皇帝也不会早早地封了个离渊王给他,让他搬出宫去住。只希望他不要来祸害他的婚宴......
而此时此刻,顾琼月正骑着马,快马加鞭地在官道上飞驰。骑在马背上,他不停地往后看,喊道:“九夜,你给我快点儿啊!赶不上慕清纶的婚礼,本王砍了你的脑袋!”
九夜在后面卖力地追着,答道:“王爷莫急,景渊王爷的婚礼还有两三日呢,照我们这样的速度,明日就能到南临城了。”
顾琼月不予理会,继续飞驰。
未几,顾琼月瞧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处茶棚,便放慢了马速,对九夜道:“九夜,在茶棚里歇歇吧,本王渴了。”
“是,王爷。”九夜立马点头应道。
二人在茶棚前下了马,找了张空桌子坐下。
“小二,来壶茶,再上几盘点心。”九夜对过来擦桌子的小二说道。
“好嘞!二位客官请先稍等,茶点马上就到。”小二笑眯眯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