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了班，我被编到炮连迫击炮排一班，一个湖南长沙的老兵任班长。跟我一个班的新兵可谓说是来自各地，大毛来自安徽桐城，说话有点绕舌头，听起来怪怪的；老黄是我们中年纪最大的，是东北的本地兵；二牛是吉林的，是我们的班副；大个子是我的河南老乡，性格有些木讷；小不点是辽宁的，长相多少有点猥琐；猛男是山西人，脸上有着棱角分明的线条；小于是山东体校毕业生，脸色有点病态的白；小胖是河北人，是个肚子大，饿得快的家伙。班长姓罗，极矮的个子，估计只有一米五几吧，身材敦敦实实，真不知道他当兵体检量身高时如何蒙混过关的。

新兵连的生活很枯燥，每天都是重复着一系列的活动：叠被子、整理内务、跑操、吃饭、条令学习、队列练习、体能训练、五公里越野、班务会、晚点名，然后就是睡觉，算起来很少能有自由活动的时间。听班长老罗讲，这正是部队一贯的作风，所谓是闲来生事，如果把我们这群十八九岁的青瓜蛋子整日闲散的聚到一起，不闹翻天才怪。所以，日程安排的满，正是怕我们无事生非。

虽然忙碌，好在哨子声和号声会在第一时间指示你该去干什么，能去干什么。但一天下来，倒还真把人折腾得有点浑身酸软。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里的伙食还真是比家里强上好多，不仅偶尔能吃上久违的肉，还能在早上分上一枚煮鸡蛋，记得这东西在家里是只有过节或过生日时才能享受得到奢侈品。

由于平时生活学习不得空，新兵之间交谈的机会并不多，算起来也只有早上叠被子时有那么将近一个小时的侃大山时间。踩被子为了把好被子叠出棱角，早上大家会集体把被子平铺在地板上，用脚一点点踩实了，便于叠的时候能整理棱角分明的出线条来。但在进行这种例行的工作时，才是大家难得的谈天时间。班长是老兵，被子早就被叠出了深深的痕迹，当然不会再这么早起床重复这种新兵专利的工作，倒是让我们的谈话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哎，你们听说了吗？咱们的军营挺邪性的，说这里以前是解放前匪八师的军部。那群土匪在这里杀人放火，做了不少害人的勾当。”爱嚼舌头的小不点冲大家小声嘟囔着。

大毛也是个爱鼓噪的人，立刻接口道：“是啊，我也听说了，说是当时死了好多人，都埋到了地底下了…。”

“哎呦，可不是咋地。晚上可尽量不要出去，我听见四楼军械库老听到有人哭…。”大毛低声讲。

旁边的二牛身为班副，当然有行使班长的权力，他立刻呵斥道：“瞎捣鼓什么的，你们俩封建迷信思想还挺严重啊！今晚开班务会，你们准备准备，都给我好好发发言，肃清你们陈旧思想。”两个八卦的家伙一龇牙，立刻闭上了嘴巴。

今晚炊事班改善伙食，每班给上了一盆小鸡炖蘑菇，鲜美的鸡肉配上山蘑菇，差点让大家把舌头都吞下肚了。我也禁不住多吃了两碗饭，可不知道为什么晚上开始闹起了肚子。后半夜一两点，不争气的肚子碌碌作响，让我不得不上了趟厕所。连队里没有大便的厕所，只有出了营房门，再往北过了条小路才有一处。那个厕所没有装灯，我只能走到门口，下意思的往厕所里摸。方便后，继续摸黑往外走。可是感觉快到门口时，我竟然摸到一堵墙。我认为自己应该是摸黑走错了方向，随手往左一摸索，竟然也是墙。我有些害怕了，慢慢往右一摸索，果然也是一堵墙。

我心中一凛，不禁心中暗道：坏了，今天难道是装上邪乎事儿了？我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慢慢往身后抹去，触手一样冰冷，还是墙。难道我被堵在了四周都是墙的空间里吗？

莫非是“鬼打墙！”我心中一沉，禁不住脊背发冷。就在这时，“呼啦！”一声，厕所里传出一声纸张被风吹动的响声。

我心中开始紧张了，这么晚这里应该不会有其他人，那难道会是…鬼？传说鬼打墙后恶鬼会出来吸人精血，只把人一身的精血全部吸尽，变成一具恐怖的干尸。

“呼啦”又是一声，离我好像近了些，我的神经又抽紧的几分。说实话在家里我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可放到这种情况下也不由得也开始冒了汗。

“呼啦”，这声音离我已经不足两步了。恐惧终于让我脑中的热血上了头，当下也顾不上许多了，眼前就是个活鬼老子也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我当下冲着声音的方向就是狠狠的几拳捣了过去，黑暗之中这几拳用了我十足的力气，而且我也的确感到实实在在打到了那东西。

忽然，一声凄惨的惨叫从我身边响起，我忙往后退防止那东西反扑。谁知道，就在这时候身后的墙竟然没了。

我连忙顺势跑出了厕所，气喘吁吁的进了营房。当进了我们班，发现大家仍然都在熟睡，我飞快地躺在自己床上用被子蒙上头，不敢再作声。

一夜无话，第二天出操时大家被集体带到了营部。营长拉着一个眼圈黑青，嘴唇红肿，极度破相的新兵对大家喊话，道：“昨天，有人在厕所打了我的通信员小王。我说咱们当兵的做人嘛，要有点最基本道德，对人家有成见当面提嘛，打人干什么？我知道，有些人背地里爱说些闲话，说他是后门兵，可后门兵也是阶级兄弟嘛，对人有意见我希望他能站出来讲嘛，背地里下手不算英雄……。”

我心里不仅犯了嘀咕，感情昨天我揍的那东西不是鬼，而是营长的通信员？不过记得那东西挨揍时的叫喊声分明不像人声啊！难道是被我一顿老拳虐出了非人的惨叫？这还是很有可能的，不过是不是放在一边，这个时候任谁也不会犯傻的站出去挨批的，反正也死无对证。

我看了看那通信员的狼狈相，熊猫眼、香肠嘴、红白相间得近乎迷彩的脸，忍不住偷笑起来。这副脸简直就是一个抽象派的艺术作品，还是我打鬼打出的杰作，我是不是也得算是一艺术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