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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面圣
作者:石页虫   |  字数:4120  |  更新时间:2012-09-16 22:13:34  |  分类:

古言小说

正月十四这一天,刚吃完晚饭的我正准备回房,忽然听见父亲叫我,我停住了脚步有些疑惑的看向父亲,只见父亲转身走向了书房,不大不小的声音传来:“随我来。”

虽然满腹疑惑却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父亲向书房而去。到了书房,父亲看了我良久,忽然问道:“还记得你皇爷爷吗?”

我不懂父亲为何突然提起皇爷爷,但是明日就是父亲和母妃进宫参加宫廷宴会的日子,今日父亲又突然问我记不记得皇爷爷,难倒是明日也要带我去吗?

见父亲在等着我的回答,于是摇了摇头答道:“印象很模糊了,但还记得皇爷爷曾亲自抚养过我。”

父亲听了我的回答后点了点头,道:“记住你皇爷爷是疼爱你的就可以了,告诉你一件事,明日你会随我们一同进宫,这只是一个大型家宴,即使有官员也是二品以上的,人数不多,所以你不要紧张。”

我听了此话,暗道自己果然猜对了。因为不知何原因,于是我问道:“不知女儿能否问明原因?按理来说我是没有资格去的不是吗?”

父亲看着我,眼神颇有些复杂,最后终究是叹息一声说道:“你是她的女儿,自出生后在你身上就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隐约知道父亲是在说母亲,而且看父亲语气如此低迷,想来又是想起了我的母亲,于是我选择了沉默。

果然没一会,父亲闭上了眼睛,对我挥了挥手说道:“没别的事了,你先出去吧。”

我福了福身子,便转身走了出去。关门时看向闭眼睛的父亲,忽然觉得那个在我印象之中永远坚强的父亲竟然也有软弱的一面,周身的孤独氛围竟让人觉得他的世界是没有人能够进得去的。

第二日天还没有亮,我便被叫了起来。我坐在梳妆台前,闭着眼睛任他们在我的脸上化来化去,期待着快些完事。

可惜,等到画好了妆容梳好了头发,又要开始穿繁琐的正装,等一切收拾妥当后,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可是这个时候,天还是没有亮。

无奈的舒了一口气,在镜子里看了看打扮好的自己确定一切完美后我便向寿康堂走去,此时寿康堂里灯火通明,父亲已经在大门口等候了,而母妃也收拾完了。见我来了,于是牵起了我的手一同向门口走去。

走到了门口,大哥和父亲早已等候在那里,我与母亲上了马车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向皇宫而去。

在天蒙蒙亮时我们的马车终于到达了午门,掀开帘子看去,午门的城楼犹如一只展翅的凤凰一般,庄严之中透着轻盈。

抬起头,仔细的看去,不禁感叹这就是紫禁城,所有人一生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方。向四周扫去,隐约的可以在角落分别看到两个角楼,那里的灯火更加明亮,不时还会有士兵相互交替,听父亲说,那里就是这个紫禁城的防卫处。

此时在午门外已经有许多车停在了这里,想来应该都是王公大臣及其家眷吧。

过了一会,轰隆轰隆的鼓声响起,然后午门缓缓打开。大门缓缓打开后,两列近卫军从门内鱼贯而出,拿着长枪纷纷站在了两侧。等候的人们见此便纷纷列好队向太和殿走去,我们是从西偏门走进去的,走了十几米后五座拱桥呈现在我们的面前,这座桥我听父亲提起过,是金水桥,而桥下则是整个紫禁城的护城河——金水河。此时河水已被大雪所覆盖,听闻到了夏日这里会种满荷花,我虽没有见过,但是也可想象一二,那景象一定很美丽。

此时天已经亮了起来,阳光出来了,五彩的光芒照耀在太和殿,将这座大殿镀上了一层暖暖的光晕,若隐若现,远远看去,竟让人有种错觉,仿佛这里早已不是人间。

大家皆是有秩序的向前走去,穿过了太和殿和中和殿后,在保和殿门口下了轿与马车,然后排好队在保和殿前的广场等候皇帝的召唤。

当保和殿的大门缓缓打开时,只见宦官分为两队从门内鱼贯而出,待走到台阶处时立定纷纷站好。这时就听传报官大声的喊道:“宣,大臣觐见。”

一个一个人传来,仿佛回音一般。于是我们在下面等候的人,男女自动的分成两列后拾阶而上。宫廷乐器也响了起来,悠悠荡荡的响彻在这个屹立了多年的皇宫里。

待进得宫殿,所有人整齐划一的跪了下去,行三拜九叩之礼。

这时就听皇上威严的说道:“平身。”

然后所有人便低着头站好,等待着皇帝的召唤。此次是因为十五元宵,皇上在此接见大臣,因此说的事都是各地方的喜事,一是避免惹皇帝生气,二也是图个好彩头。

我站的位置偏后,以为这样站着就能顺利过去,然后在晚上吃完晚宴后我就可以随父亲母妃回家了,可惜天不从人愿,我还是想的太简单了,正所谓你不找祸,祸事自己也会来找你的。

就在此次会见马上结束之时,只听皇上问道:“慕容微雨何在?”

说实话,当时没有紧张,反而满脑子想的是我就知道没有那么简单。然而现在没有时间感叹了,轻轻吐出口气,我从列队里走到了前面。然后跪了下去,行礼跪拜后说道:“臣女慕容微雨给皇上请安,恭祝皇上万福金安。”

“嗯,长大了不少,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

收拾好情绪后,我面带微笑的抬起了头。抬起头,最先注意的便是那张被瑞兽环绕人世间仅此一把的龙椅,然后是那个坐在龙椅上的老人。

老人的面上已添上了不少岁月的痕迹,但威严仍在,让人不敢直视。在我的印象里,皇爷爷始终是年轻的,如今时隔多年再相见,才发现即使尊贵为天子,原来也是躲不过岁月的侵蚀。

此时皇上正仔细打量着我,左手在无意识的转着右手的扳指,这个动作让我想到了四叔,这是四叔思考时的典型动作,这样想来,恐怕这也是皇爷爷的习惯,忽然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不知一会皇上会出怎样的问题刁难我。

大殿之上一时间安静极了,每个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过了一会,果然见皇爷爷看着我问道:“在家里都念了什么书?”

此时我便不可能像回答穆姨那般敷衍了,想了想答道:“没有看许多,仅仅读完了左传与史记而已。”

“嗯,女诫没有熟读?”

“回皇上的话,先生说女诫只能把人读傻了因此并未让我读。”

这时就见皇爷爷忽然大笑了起来,一时间整个大殿皆是皇爷爷的笑声,待笑声停止了才听他说道:“果然是吴尘的风格,说的对,那些个劳什子只能把人读傻了。既然你读完了史记,那么朕给你讲一个史记中没有记载的事怎么样?”

皇上要给我讲故事,我能够拒绝吗?于是装作很期待的说:“微雨最喜欢听故事了,皇上贵为九五之尊,较我们这些平凡的人是更加的博学多闻,想来要讲的故事也一定很有趣。”

皇上复又大笑着对着下面说道:“老二看看,这丫头的一张嘴倒像极了你,说出的话让人听了心里颇为舒服。”

这时就见队列里又出来一个人,抱着拳,微弓着身子说道:“父皇说笑了,这些是我们这些子孙的肺腑之言,因此才会如出一辙,何况微雨从小便不懂说谎,说的更是世间的最真的真话了。”

“好,好,这话我爱听。来人,赏。”

没有想到一句话,可以让皇帝龙颜大悦,因此我和二叔皆跪了下去领旨谢恩。

待二叔慕容渊回到队伍里后,皇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开始说道:“这还是多年前的一件事呢,对了,当时你父亲还在前线,当时因为时局动荡,外面又打着仗,所以国库空虚,这时就有人出主意说去民间筹集粮饷去吧。可惜啊,粮饷没有征来,反倒弄得人心浮躁。纷纷有人上书要求撤了此项决议,就在朕要撤除时忽然有一天有一人将所有的家产都捐给了国家,你说奇怪不奇怪,政府征召了那么久,没有人理会,这会自己就冒出来了,这可是为全国商人做了个表率啊,只是当时所有人都想要知道他此次行为为了什么。因此朕便派个官员前去调查。那调查的官员问他的第一个问题是,你可是要当官?只听那人回答说我拥有绵羊千只,一个月挣得比当官一年挣的都多,我为何要做官呢?那调查的人就更奇怪了,于是接着问难道是家里有冤屈让我们替你申冤吗?那人回答说每年我都会施粥发放粮食,周围的人无不尊重我,我又哪里来的冤屈。那调查官就问那你是为了什么。只见那人说如今自己的国家陷入战乱,我只想尽自己的一点心力而已。丫头,知道吗?那份钱在某种意义上救了国家的军队,当时就有人说应该趁着此时再争一次粮饷,因为已有人做表率,而对这个人应该给予奖赏,还有人反对,说此人居心叵测不可表彰,否则会乱了朝纲,丫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听了皇爷爷的话,我忽然忆起吴先生年前曾说过此时虽然商业多有发展但看皇上的政策还是在实行抑商政策,那么皇上当时一定不会表彰此人。

想了想于是说道:“对于朝堂之事,微雨一个小丫头自是不懂,但有一点,即使微雨是一个小孩子,微雨还是懂的,那就是作为有昭国的子民与国家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作为有昭国的子民,国家有难必然要无条件的支持,所以此人做的只是该做的事,那么既然是人人该做的事又有何奖赏的理由呢?”

话音落,一时间大殿之上十分的安静,我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待着皇上的评判。其实这个问题问的十分巧妙,怎样说都有理,但是就要看你能否猜中皇上的心思,要知道皇上选择哪一个答案。其实这件事若当时真的表彰奖赏了,乱了朝纲之事虽然说来有些严重,但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导致这种结果的,自国家建立以来,就算是最困难的时期,国家实行的都是抑商政策,这是有历史原因的,试想若此人表彰了,那么给别人的感觉就是给的钱份子多自然就会有好处,此人虽然不求官,但世间人就没有人求的吗?若这个风气盛行起来,那可真就麻烦了,尤其是商人,往往是唯利是图的代表。所以站在皇爷爷和官府的角度,无论怎么想都不会表彰此人。他们怎么允许最低贱的人出现在朝堂呢?

我安静的等待着皇帝的评判,不一会就见皇上摸着胡子说道:“说的好,看来这几年你有努力学习,知道当年是谁阻止了表彰吗?正是你的老师吴尘,这样看来,还真是他能交出的学生呢。好了,下去吧。”

待我走回队列里后,又听皇上说道:“来人,吴尘教育皇孙有功,赏黄金百两。”

这个奖赏下来,我的心倒是有些不安了,皇上这是故意在赏我们家呢,这是出于什么目的呢?如今看来莫不是又要将我们一家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吗?若是我猜的没错,往后我们家是安静不了了。

这是皇爷爷在宣告,吴王府一脉即将要被重用,即使一个府中的教书先生都另眼相待,又何况其他人呢。

虽然内心波涛汹涌,但依旧是面容平静的站在列队里等待着此次朝会的结束。待散了朝随着众人走出保和殿后,被风一吹才感觉到手心十分粘腻,这才知道刚刚不知觉的情况下早就流了好多的汗了。

坐在轿子里看着这个皇宫,一时间内心难以平静,只有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而事实也证明了,我的预感是正确的,然而有些事不是想逃就能够逃掉的,就像我这个皇子皇孙的身份,此生将会背负一辈子,无法消除亦无法抹掉,生生世世镌刻在了我的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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