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螺？”

我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猛地转头看向玫瑰，又低头看镜子中的我，果然有一个侧影和她的侧脸很相似，尤其是微眯着的眼角。

我把镜子照向她，调整到她能从镜子中看到我的脸的角度，道：“你看这是怎么……”还没说完，我又是一惊，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让她能从镜子中看到我，那我就一定会看到她，这是常识，可奇怪的是我在镜子里没有看到任何人，玫瑰背后的铁壁都能看见，而玫瑰却像是幽灵一样，根本没倒映在镜子上面。

镜子有问题？

我再拿回来，却又变正常了，镜子里我的脸还是我的脸，没有重影，再照一下玫瑰，她也出现在了镜子里。

幻觉？

我皱起眉头，心里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娘的跟我玩镜子惊魂呢？

这面镜子让我几乎忘掉了玫瑰的存在，又摆弄了老半天，左看右看，却怎么也找不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直到玫瑰站起身，弄出的动静才让我回过神来。

她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缝，似乎极度疑惑，但是从表情上来根本看不出来。她的表情属于那种时时刻刻都在疑惑的样子，至于是深是浅，没法看明白，她属于一种带着表情的面无表情。

我想起她刚才说的话，很不自在地笑了两声，道：“说实话，就因为我是最后一个上船的，所以我是最糊涂的一个人，不过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海豚绝对不是在和我说话。我连他长什么样都没见过，而他也一样，他见过船上所有的人，唯独不会见过我。”

玫瑰的嘴角一翘，有种格外诡异的味道，她笑道：“说不定，你是最清醒的一个。”

我摆了摆手，道：“这么开玩笑，我心脏有点受不了。”

玫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道：“那我先走了，如果有什么事，欢迎随时找我聊天哦。”

“好的。”我道：“对了，我这房间还有钥匙没？”

她随后扔给我一把钥匙，道：“咱们的房间门锁都是一样的，谁的钥匙都能打开，你先拿着吧，我那有备用的。”

我暗暗骂了一声，这岂不是想进谁的房间都可以？

如果在别的地方，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方便至极，但在这种地方我可不敢动什么坏心眼，我首先得想着自保。

我把镜子放回原处，又四下翻找有用的东西，结果找到不少，这里的生活工具和设施很齐全。

把东西整理了一下，我躺在床上睡了过去。黄昏时，金枪喊我去吃饭，不得不说近两年来我第一次吃到这么丰盛的晚饭，但实在没什么胃口，吃了饭后就继续回去睡觉。

我一向很准时。

但今天，似乎是因为我太疲惫的缘故，生物钟出了点问题。我睡得死沉，越睡越难受，又醒不过来，感觉像是拥挤在狭窄到无法翻身的空间里，连呼吸都被压迫着。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我颇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受，直到一阵清脆的声音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那像是铁片碰到铁片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死寂的房间里却格外清晰，就在某个角落。

我顿时睡意全无，抬起头看着始终没有关上的灯，忽然，更为清脆响亮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吓得我一个激灵。

我立刻向通气孔看去，那上面的通气孔盖，掉在了地上，还在地上颤动了一会儿，才恢复平静。

我绷紧了神经，死盯着通气孔。

通气孔再没有任何动静。

我有点受不了了，悄无声息地走下床，一手拿着手电，慢慢靠近，向通气孔里照过去。

什么都没有。

我壮着胆子一直走到通气孔正下方，准备找个东西捅一捅，可是我刚第一低头，通气孔里忽然掉下来个东西砸在了我脑袋上，又掉到地上，惊得我差点叫出声来。

竟然是一个记事簿。

和我在最下面船舱里看到的记事簿如出一辙。

我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正准备看看上面记载的是不是同样的加密文件，但还没等翻开，记事簿就忽然在我的手里蠕动了，化作一张栩栩如生的脸皮，裂开嘴朝我笑了起来。

脸皮的嘴里，还看得见我的手掌上的纹路。

这一刻的惊悚无法言喻，我吓得心脏差点停了，手一抖把脸皮扔在了地上，忍不住“啊”地一声叫了起来。

随后，我一个激灵，猛地张开了眼，这才发现我还躺在床上。

做梦？

我再次把目光定格在房角的通气孔，通气孔盖好端端的堵着通气孔，下面也没有记事簿和脸皮，灯光很亮，我能看到房间所有的角落。

我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一想起梦里那张脸孔，又忍不住起了一层白毛汗。那张脸不是我在通风管道里遇见的人吗？他到底是谁？

我走下床，用手电屁股把通气孔盖捅开，拿着手电探了探通气孔内部的通道，除了铁片的锈痕和灰尘之外，什么都没有。

真他娘的奇怪，我也开始不正常了？

看了看表，凌晨三点，对于海上来说已经快亮天了，我比计划中多睡了一个小时。不行，我得赶紧走了。

想到这里，我立刻船上衣服，悄悄打开门，蹑手蹑脚走上甲板，偷偷看了看，没有一个海军站岗。

甲板上的灯光很明亮。

救生艇的位置被我记在心里，从船舱出口处到两处地方的距离都差不多，需要走三十来米，我可以大摇大摆走过去，解开绳子放下救生艇，然后选一个方向离开。

甲板上的钢板厚实坚硬，走路都踩不出声音，我摸着护栏靠近救生艇所在位置，可找了老半天，却没找到。

我以为记错地方了，又左右看了看，忽然看到旁边护栏上耷拉着一段绳索。

这是钢丝绑在一起形成的绳索，相当坚硬，就是挂救生艇用的。我捡起绳索，心里就咯噔一下，打开手电往大海里看。

海面并不平静，浪花一波接一波涌来，但除了这艘船本身之外，漆黑的海面上没有任何东西。

救生艇呢？

我立马跑向另一边，因为太急促，搞出了很大的声音。但我顾不得那么多了，火急火燎地到了地方，果然这边的救生艇也不见了。

我探着头往深邃的大海中观望，在离这艘船不远处，有一个黑影在海面上沉沉浮浮，像是孤独无依的幽灵一般，那略长的轮廓使我认定，救生艇被放走了！

谁干的？

不知道救生艇上有没有人，就算有，看见我估计也藏起来了，测算了一下距离，我现在游下去还能追得上，只要那艘船不动。就算追不上，我还能爬回来。一想到到嘴的鸭子被人先啃一口，我就满脑子紧迫感，当下不再犹豫，一头扎进了海里。

夜晚的海水并不算凉，但海浪却很大，我一露头就被拍进海里，差点没游上来。

说实话我的水性并不怎么好，在大海里就更显得拙劣，所以刚下海我就开始后悔了，万一船上的人见我追来要干掉我呢？他在船上我在水里，就算是拿着船桨，都能把我拍死。但那艘救生艇，在我心里已经成为了唯一离开这里的希望，就算有多大危险，我也得搏一搏。

救生艇距离船的距离大概有十来米不到，我怕被人找到我的确切位置，把手电一关顺手插在腰上，没敢露头，潜了过去。

直到要憋不住气，差不多快到地方了，我才把头露出来，借助后方打捞船上的探照灯，正看到救生艇距离我两米左右的地方。

这艘救生艇是敞篷式的，非常简便，如果上面有人，只要不是趴在船底下，一眼就能看出来，而现在我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有人，因为我没看见。

我小心翼翼地游过去，以防万一，把手电扔救生艇上探探动静，却只听到手电摔在钢板上的声音。

一股浓重的柴油味儿冲进鼻孔。

我心里一紧，立刻抓住救生艇船沿，把身子拽出来往里看，昏暗的救生艇里，一个人的影子都没有。我再次用力一翻，爬上潜艇，就忍不住拿起手电走向船尾检查发动机，这一看我肺差点气炸了，他妈的，柴油被放光了！船尾昏沉沉的海里全都是散开的柴油！

我站在救生艇上茫然四顾，两艘船只剩下一艘，还被放光了油，无论怎么样都没法用了，除非我现在能找到柴油，并且修好油箱。但很快，天就会亮，时间根本不够，更何况我还无法把这艘仅剩的救生艇拽回去。被人发现了，我该怎么解释，说我被栽赃了？

我被栽赃那是我活该啊，怎么就多睡了一个小时呢！

忽然间，我心里一颤，直勾勾地盯着打捞船的船舷，那有个人坐在船边扶栏上，拿着挂救生艇的绳索朝我挥手，探照灯照在他苍白的脸颊，显现出一张极度幸灾乐祸的笑脸来。

那是……通风管道里的人！

他见我发现了他，把双手放在嘴边，似乎在说什么，但他根本没喊出声，距离太远光线太暗，我也看不见他的口型。只见他说完又朝我笑了笑，放下绳索，转身走回甲板，消失不见。

无边的大海，孤零零的打捞船，外加上旁边一艘被放干了油的救生艇，组成一幅死气沉沉令人窒息的场景，我成了这幅场景里唯一看得见的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