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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爱恨情仇
作者:陈走由   |  字数:3494  |  更新时间:2017-06-20 18:46:54  |  分类:

穿越小说

“你想知道什么,便直接问罢。”女子倚在窗边榻上,漫不经心地撩了一缕头发在指间绕着。

“你先把衣服穿好。”苏锦六皱眉,指指床边散乱着的四个,“他们也是。”

女子轻笑一声,挥一挥手,那三个便都退了出去,唯留一个江曲儿还在房里,眼睛一眨,便化为一个低眉顺目的小童子,乖巧立去她身后。

至于女子自己,只将那袍子随便拢了一拢。

苏锦六红着脸去地上挑拣了一件尚厚的衣服,剑尖一挑,掀去女子身上。他拐去墙边搬了一把椅子放去床对面,想了想,又将椅子往后拖一拖,离女子远一些,方坐了下来。

女子从善如流地将那件长衫掖了掖,一双秋水般的眼睛颇为玩味地看着他。

“我又不会吃了你。”

保不齐——苏锦六腹诽。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问。

“我已跟你说过了。流火,七月流火的流火。至于别的,无可奉告。”女子一挑眉毛,眼上远山荡起不耐的波浪,“你也不是朝廷户部的官差,非得查我户口做什么。”

苏锦六本未说什么,却被她这番回呛噎得有些窝火。干脆张口便问:“关于临王丢灯笼一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流火歪着头想了一想,左手指甲在右手手背上缓缓地敲打。

“全部。”她答得很慷慨。

苏锦六脑子里的弦绷紧了:“全部……是什么意思?”

流火弯弯嘴角,好心提点他一个一个问题来。

苏锦六顿了顿,整理过思路再问道:“这件事里,除了临王和那个法师,你是什么角色?”

“商人。”流火简洁道。

苏锦六示意她说得更详细些。

“他的心上人死了。他不甘心,要把她复活。”流火道,“觉得我或许有办法,便来找我……”

立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江曲儿轻咳一声:“那人明明要姐姐您不提起此事的。”

流火半闭着眼睛瞥江曲儿一眼,口里却继续道:“说是他那心上人无缘无故地去了,他上天入地地寻了七年却依旧不得。好不容易知道了那姑娘丧命的因果,又苦于身为一介布衣,力量微薄,无法复仇,是以跟我做了笔不大的交易,他将他的命格给我,我来替他完成心愿……”

以命格来交换……果然是生死契么。

只是,七年……

苏锦六的记忆里似有沉睡已久的东西苏醒,“喀拉”一声轻响,无法阻挡地从掩埋已久的回忆中探出头来。

“你同我在那宫里走过一遭,想来也知道那姑娘是如何死的了罢。临王多疑残暴,年纪轻轻,脑子却不大清醒,我造那梦原本也不过是一次试探,没曾想临王那样容易便入了套路。再往后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苏锦六只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沉,似要沉到他也不知道是何处的深渊里去。他又想起那灯笼的残忍,不由得轻声问道:“为了做一个灯笼,用那样多条人命,他……你也忍心?”

流火浅浅打个呵欠,漫不经心道:“要想复活死人,又没有那死人的尸骨,除了再做一个皮囊,且以命来换命,别无他法。你问我忍不忍心,倒是有些好笑——我不过是个铺桥的人,桥铺好了走不走、如何走,却是那人的事。你说此法残忍,也不见得没有道理,只是就算有因果报应也是报应在那人身上。你若想继续问为什么或是该不该,倒要向那人去讨教了。”她又恍然想起什么一般,面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来,“说起来你与他或许也认识——是你师兄罢?说是凌霄弟子,叫林羽呢。”

最不想听到的答案,终于化成一柄大锤,痛快直接地敲在苏锦六心上。

他想叫停,流火却丝毫不停歇:“你若是不信呢,我这里还有证据,你看不看?”也不等苏锦六做出什么反应,便向身侧的江曲儿丢个眼风,叫他转身去到床侧绘满繁复花卉的墙边,轻轻一拍,便叫原本光滑无一丝缝隙的墙上弹出一个暗格来。

江曲儿自那暗格中捧出一个小小的木匣,递去流火手上。

木匣缓缓抽开来,其中安稳放着的纸团渐渐浮起在空中。一层一层裹得严严实实的纸张徐徐散开,现出一颗闪烁着黯淡的红色光泽的火珠。那火珠似一个沉睡的婴儿,隐隐还能听见它悠长的呼吸声。

裹着珠子的纸渐渐变得平滑,飘至苏锦六手上。

是张契约。依旧是满纸的不知所云,右下角却端端正正赫然写着:林羽。

苏锦六过了好一会才颤声问:“那他如今是……死了?”

“没呢。”流火答得极为轻巧,“他自己请求的——十年以后才取他性命。总要和心上人一同过上一阵不是。他心上人的名字,你或许也想知道?”

苏锦六的目光明暗闪烁。

他摇了摇头。

心中的大雾终于彻底弥漫,将前路遮得干干净净。

若只是师兄,或许他还能挣扎半分。可如今他身处的这场迷局里,忽然又多了一个人,一个他在心中举足轻重,却封存已久的人。就好像走进一间空置了许久的旧厢房,房里格局都是熟悉的,推门而入,新鲜的霉腥气便扑面而来,迷住了眼睛。

同门中视他甚重的人,有两个。

一个,是周祁。

另一个,便是已故的三师姐阿音。

人们都道长姐如母,三师姐在苏锦六的心里,总是极为重要的那一个。她教导他剑法,督促他修习,教他做人行事的道理,在他被师兄排挤时,亦能为他畅快地出一出头——师姐温柔却不软弱,好似她手里常使的软剑,柔中带刚,是个极受小辈信赖的好师长。苏锦六在子栖山中度过六载寒暑,从幼嫩孩童成长为青葱少年,天才却从不骄矜,三师姐功不可没。

门中大家总是叫三师姐阿音,唯独苏锦六总是规规矩矩地叫她师姐。十五笑话他过于恪守礼数、行事呆板,他倒也从未改过称呼,只是有一日终于想起,门中众人皆以辈分相称,原来他是不知道师姐名姓的。他一向不肯将前一日的问题留去后日,明明都已经歇下,却还重新穿了衣服,顶着夜里突来的大雨出门,却发现师姐房中已经无人。

原来一刻前,师姐便已下山去了。

可是师姐自那个泥泞的雨夜后便不再回来。

他也终于在师姐黯淡无光的生死契上看到了她的名字:季峦音。

禾子季,山峦的峦,佳音的音。

苏锦六后来想,若当时自己早一些去,拉住师姐,叫她晚一点下山,师姐会不会,不会丢了性命?

苏锦六那时不过十二,却已经两次尝到离别滋味。亲娘将他托付给师门,实为抛弃,待他好不容易从这等失落中走出来,一直爱他护他的好师姐又不在了。

而林羽师兄与师姐二人的情深义重,苏锦六不是不知道。只是那时他年少,儿女情长是何种物事他并不明了,只知师兄师姐走得近,关系极好而已。直到今日他方知,一个人愿意以背弃师门、背负天下人骂名、牺牲自己命格为代价来救另一个人,原来是多么沉重的爱意。

如今师姐终于回来,他却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苏锦六从漫长的回忆里走出,目光渐渐汇去流火散漫的面上,脑中忽然一个清明。

“告诉凌霄这件事的人,也是你?”

流火的笑人畜无害。

苏锦六感觉自己的心有些空。方才流火那样轻易地妥协,将一切都告诉他,他几乎就要信服。可她的敌意那样明显,连手里的刀也不屑于放去背后藏一藏,就那样明晃晃地耍弄着,然后“噗嗤”一声干脆利落地捅进他胸口。

江曲儿悄悄去苏锦六耳边道:“姐姐与凌霄有些过节,所以不喜欢凌霄的人。你还是赶紧走吧。”

“什么过节?”苏锦六皱眉。

“我也不太好告诉你。”江曲儿想了想,“大概就是,不共戴天那样罢。”

“你怎么这样多嘴。”流火轻斥江曲儿,继而转过眼来看苏锦六,“他们已经走了很久了。你若再不追,便追不上了。”

说完便低头去摆弄水葱一般的指甲,不再出声了。

苏锦六本以为,落实那恶人是师兄,会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可当他终于明白负在他肩上的爱恨情仇交织在一起是何等滋味,他却忽然释然了。沉默良久,他终于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里酝酿起一潭能把人席卷的幽黑。

“可是师门的恩怨,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看一眼恹恹的流火,将这番孩子气的抱怨说得小声又小声。

其实劫难也好,命运也好,他都愿意接受。

——连故去的人也能被复活,还有什么又是不可能的?

苏锦六掀开门帘,轻轻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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