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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默契(2)
作者:小温柔   |  字数:19019  |  更新时间:2017-07-17 16:36:04  |  分类:

穿越小说

环视四周,家家户户门口都收拾的干干净净,只有这家门口杂草丛生,没有一丝生机,我看了看门口布满尘土蜘蛛网的石狮子,用手拍把它们的眼睛一一擦净,从现在起它们要瞪亮眼睛,看守这座宅子,守护我们。

离开太医府,我们便去找到洛风看好的那家铺子的老板,四十左右的粗壮汉子,他正急于用钱,听说我们还没有住处,便提出把这老宅子一起卖给我们。但他已开口就一百两,我们付了铺子钱只剩下六十两,况且宅子可要可不要,这铺子干净宽敞,白天开门做生意,晚上关门当卧室也能将就。那汉子见我们兴趣乏乏,一咬牙说五十两,我们也一咬牙五十两就五十两。待把一袋子银子都给了他才有些后悔,五十两能买出什么样的宅子,可是那汉子似乎料定我们会反悔,拿着银子一溜烟出了铺子,没了踪迹。

我们只好硬着头皮按照地址找到宅子,虽说破点,但是我想象中体面许多,像大户人家的宅子,整理一下,应该能用。

门“吱呦”的开了,灰尘随着大门的敞开洒洒扬扬的飘了下来,我下意识的躲闪开,可是呛鼻的灰尘中夹带着一股花香扑面而来,门里竟花红柳绿,光彩明亮。

我惊喜的看着眼前一幕:“怎么……这样……”

洛风也有些惊奇:“罗老板不是说这里很早就没有人住了吗?”

我看着地上新修剪的枝叶,思索了一下:“至少有人经常来。”

“你们是什么人,在我家做什么?”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了我们一跳。原来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手里还领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他眼睛大而清澈,却充满敌意的看着我们。

这个小男孩应该很懂事,比同龄人多了几分坚强与勇敢,他的拳头紧握着,似乎随时准备与我们拼命。见我们都站起身,小男孩闪身挡在老人面前,用幼稚但响亮地声音道:“不许你们欺负奶奶,我们没有银子,你们想要钱就去找我爹吧,他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

我们一怔,我指着院子问:“这是你们的家,你们是罗老板的娘亲和儿子?”

老人眼中涌出复杂的情绪,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我心里却明确了,却也不知从何问起,冥冥中感觉我们好像上当了。歪头看洛风,他也眉目轻蹙,我在心里大骂:罗老板,你个骗子。

老人将小男孩拉到身侧,俯身对小男孩说:“你爹还是把宅子卖了。”

小男孩的眼圈儿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爹真坏,气死了娘,又败了爷爷辛苦经营起来的茶铺,现在连祖宅都卖了,这让我们住哪儿?”

老人摸了把眼泪,“没事,只要奶奶在,就会保护你。”老人抬眼看着我们道:“公子姑娘,可否容我进去收拾一下行安?”

老人进去收拾行安时,我就拉着小男孩问话,他开始很排斥我,一会拧着脖子说赌场的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一会呜咽抱怨自己怎么有这样的爹……他哭哭停停,我明白了个大概,他叫小龙,他爹也就是罗老板是一个疯狂的赌徒,败光了家产,害苦了家人;我们是受害者,也是间接的帮凶。

“这个混人。”我骂道:“应该把他吊起来揍一顿。”

洛风拍怕我的肩:“估计他现在已经躲起来了。”

“他弃儿背母,就这样放过他吗?”

洛风看了小龙眼:“他已经受到惩罚了。”

我顺了顺气,渐渐消了火:“小龙和罗奶奶怎么办?”

“让他们留下吧!”洛风抬眼看我,笑了笑:“我知道流浪的滋味,所以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受罪。”

“噼里啪啦——”鞭炮炸响的声音不时地传来,浓重的火药味儿顺着风从墙外飘来,还带着一些碎屑,我依着大红的对子看了会儿,忍不住伸手去接了来,小小的但浓浓的红色映入了眼底,是那样地喜气,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姐姐。”小龙笑嘻嘻地从我身后冒了出来,手上还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水,稳稳的放在客人桌上,不洒一点水。我对他勾勾手指,他欢快的跑过来,仰着脸道:“姐姐,有什么吩咐说吧。”

我笑着,摸着他的脑袋,不过七岁的年纪,却老成世故。不是说这不好,懂事固然好,却也因此少了本该是同龄人的欢乐。前天,我们好不容易说服罗奶奶留下,这个孩子二话没说就扑通一声跪地磕头。洛风见他年纪尚小想送他去读书,他执意不肯,我们刚劝了两句,他便又跪下,我去扶他,他“做牛做马”都说来了,最后被洛风强行拽起。洛风问我这个年纪做什么,我说读书,玩耍……他说他也是,可又不敢再劝小龙,小孩子一旦固执起来比大人还要拧,我们只好一边派给他“任务”一边教他读书,他也聪明,一首古诗教一遍就能背下。

昨晚,我剪切了一些小卡片,让他找人制作优惠券,他问我店名叫什么,我说你自己定,这是你的任务。他沉思了一下,抱着卡片走了,晚上吃饭时才回来,兴高采烈的展示他的设计:正面是私塾的老先生写的“游子吟”三个刚劲有力大字,像挺拔的青松;背面是几个小童写的陆游的《游子吟》,扭扭歪歪的,与老先生的字形成鲜明的对比,很容易让人想起自己儿时,父母手把手的教自己写字的情景。

难得看到他神采飞扬的样子,我和洛风边吃饭边听他说,罗奶奶则担忧的站在一边,直到我们夸小龙聪明,祖孙两才舒了口气。

我将卡片递给小龙:“你把这些卡片发给过路的行人。”他接过刚要走,我叫住他,道:“不是随便的发,你起码要确定那个人能有一半的可能来咱们店里吃饭。”他蹙着眉头,看着我,我挑眉一笑,这个孩子啊……以后是个能担当的人。

由于是新开的铺子,加上水饺是很常见的事物,不足新奇,直到中午,才有几个过路的行人光顾小店,看神情不只是为了吃水饺而是为了歇脚。店内空间不大,但干净明亮,看着舒服,特别是赶路的人。

待他们吃完付账时,我道:“有优惠券吗?”

“什么优惠券?”高个子粗声问道。

我指指门口的小龙,道:“就是那种。”

一书生样的想了一下:“我有。”

我拿过看了一下,用毛笔划了一下还给他:“你可以打九折。”

“凭什么呀?”高个子不服气。

“凡是到小店吃水饺的,凭卡片都可以享受九折优惠;十次以上我们免费赠送一碗。”

待这几位客人走后,洛风边擦桌子边打趣道:“你越权了。”

“我可是为你好。”

“我都赔大了,你还说为我好?”

“看样是我们赔了,但实际上我们赚了,赚了名气,就等于赚了回头客。有了这两样就自然财源不断。”以前经常去看爹做生意,一来二去,熟知了凡是客人都有贪小便宜的心里。我这卡片,就是对症下药。洛风点点头,佩服的看着我,我指了指一位正狼吞虎咽的大汉,轻声道:“你现在要考虑的如何能让客人是因为喜欢来吃水饺,而不是单纯的填饱肚子。”

他想了一下说:“看我的。”他端了一碗温水,走过去,大汉瞅了他一眼,继续埋头吃水饺,一口一个,转眼,三盘水饺下肚,满足的摸摸肚皮,并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他将温水递到大汉面前,大汉一愣,随即接过,举起咕咚咕咚一饮而劲,摸摸嘴巴,道:“兄弟,谢了。这水饺真不错,我就在附近杀猪,以后会经常来吃的。”

“行,不过大哥,小弟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你说水饺不错,不错在哪里,望大哥指点,我好多加改进。”

“这,说实话,兄弟,水饺家家有,面,肉都是一样的,再改进也成不了燕窝。我是粗人,能吃饱就行。”

“大哥,你觉得我家饺子比起别人家的怎样?”

“你家的肉新鲜,这个我吃出来了。”大汉得意地说,然后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我干这行的,新鲜的,隔天的,母猪肉,我都能吃出来。”

“多谢大哥,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初来乍到,就怕有考虑不周之处。”

“我叫王万户,别人都管我叫王大脸,你以后去我那割肉,大哥我保证给你上好的肉。”

洛风对我招了招手,吆喝道:“离歌,再给大哥来一盘水饺。”

大汉摇摇手道:“不要了,我吃饱了。”

洛风摁他坐回座位上,把筷子放回他手里,说“大哥,你一定要吃,以后还有很多事要请教大哥,小弟不知如何回报,只能请大哥吃水饺,还望大哥不要嫌弃。”

大汉倒也爽快:“好,以后有事尽管说。”他夹了一只水饺放在嘴里,嚼了半天却不下咽。

洛风担忧的看着他:“怎么了?不好吃?”

大汉忙吞下,放下筷子说,“我先前是胡乱吞枣,现在仔细品尝,发现,有点味道,很熟悉。”

“什么味道?”我放下手里的伙计,上前问。他吃的这碟鲅鱼韭菜陷的水饺,可是我根据回忆模仿凌叔叔的,

“像我娘包的,小时候家里穷,半个月才割一次肉,娘总是包俩样水饺,一样有肉的,一样尽菜的,那时不懂事总是把肉的自己全吃了,娘看着我笑咪咪的吃菜的。后来家里实在太穷,我就出来做事,忙得不可开交,都好几年没回去了。也不知娘他怎么样了?”说完竟呜呜的哭了。

“大哥,你别这样,来吃了水饺,然后回家看你娘去。”

“什么?”

“回家啊,你娘说不定也在哭着想你。”

“就这么回去?”大汉摇摇头:“不行,我一事无成,没脸回去。”

“大哥,功名身外物,而亲情似海深,生命似浮云,拖不得,你这样再犹豫又是好几年了。”

“好,回家。”大汉俩三口吃下水饺,大步离开了。

晚饭后,我自告奋勇刷碗,罗奶奶坚决不肯,说整日吃住我们的已经愧疚不已。但我坚持,看着青葱手指浸入油腻腻的水中,没有半点嫌弃。

洗碗时发现洗碗布已经破烂不堪了,得换一片了。想起院子石榴树上的丝瓜应该老了,便和小龙搬来梯子摘了一个最大的,黑褐色的皮,脆硬,摇一摇,籽儿“哗哗”乱响,剥去壳皮,敲掉籽粒,里面丝瓜络似千网万络,经纬分明,疏密有致,此时洗碗刷锅是最好的。

凌叔叔也习惯用丝瓜刷碗,每年都在院子角落的树脚下点几粒丝瓜籽,小藤蔓顺着属往上爬,纤细的很,几朵黄花开得也稀薄,几条丝瓜青嫩可人,凌叔叔经常摘几条打丝瓜蛋汤、清炒丝瓜,老的丝瓜便用来做洗碗布。小时候,凌叔叔摘丝瓜时,我总吵着帮忙,却怎么踮脚都勾不到。哥哥蹲下身子,说站在我肩上,你扶着树干,应该能摘到。

我踩在哥哥薄弱的肩上,颤巍巍的扶着树,哥哥双手紧紧的扶着我的小腿肚子,我揪到一个,猛的一拉,丢在地上,慢慢的矮下身子,趴在哥哥身上留恋不舍,哥哥的肩在幼小的心里留下了坚强的种子,直到现在都是最可靠的后盾。

京城夜市相当美丽,到处有卖稀奇古玩,首饰服饰……我却只能抱紧自己,靠着冷硬的墙虚脱的滑在地上,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欢声笑语,都不属于我。我不禁涌出一种伤感,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我认识和认识我的,京城不是南城,几个时辰就能走过来,我连最基本的方向都辨认不清,就像一叶浮萍,在人海中漂浮。

云庭。目光无意中看到一队官兵,我一下子那个想起带哥哥上京的男子,哥哥说他来自京城,他的穿着,举止都不俗,应该出身大户人家,是受过很好的教养,京城达官显贵最多,他极可能是其中一名。

我忙掏出他临走时留下的玉佩,这枚玉佩看似平常,但它有个特别的地方,会随一天中阳光的照射程度,而转变颜色,有晶莹刺透的白色到栩栩如生青翠色,所以不是一般人能佩戴起的。走到领头的官员面前:“大人,小女子方才拾到一枚玉佩,不知道是何人之物,怕失主着急,想交给大人,请大人帮忙寻找失主。”

“去,去,老子什么没见过,一枚玉佩有什么稀罕。”副首不耐烦地催促我走开。

“慢,反正有时间,看看也无妨。”头领接过玉佩,看了一眼还我,“很普通的玉佩,应该很难找到失主,你就自个儿留着玩吧。”

我唯唯诺诺的接过,对着月光旋转着此玉,边自言自语:“咦?怎么变颜色了,刚才明明不是这个颜色的。”

“等一下。”那头领却像想起什么,要过玉佩,重新仔细端详玉佩。

对不起,云庭,如不是必不得已,我不会把你给我的东西拿出来。

“你在哪里捡到的?”

“那边。”我胡乱一指。

他看了我一眼,扭头对副首低语几句,副守拿着玉佩迅速离开了。

“大人,那玉佩有什么特别吗?”

他谨慎的看了一下四周,低声道“看得出姑娘是识货之人,知道那是不寻常之物,那玉佩是云王府的家传之宝。”

“啊?王爷家的。”

“正是,不过马上就是宰相家的了。”

宰相家的?我想问清楚,又怕问多了他起疑心。

“大人,我住在游子吟饺子铺,有赏银的话,可要给我啊。”

我装作一副很贪小便宜的样子说,见他点头欢快的离开。如果云庭是那头领所说的云王府的人,他见得玉佩,一定会知道我来了京城,会告诉哥哥,哥就会来找我。

天天翘首盼,盼来盼去,没有盼来哥哥,却等来了四五个骄横跋扈的家伙,二话不说,拉我就向外走。洛风不许,但他们毕竟人多势众,死死的缠住洛风,又来了几个人把我带上了马车。

我知道反抗无用,索性配合他们。马车里密不透风,看不见外面,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进来一人把我眼睛蒙住,然后带我下了马车。上台阶,下台阶,右拐,走了一段我猜测建筑景致布置很有讲究的亭廊。

那人把我带到一个房间,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听着声音耳熟,但来不及回忆在哪听过。

我撕下眼罩,房间很大,摆设极其讲究。我在椅子上坐下,伸出一手指摸了一下桌子,没有灰尘,因该有人经常打扫。

正想着,门被从外打开了,我起身时人已经进来,是位衣着华丽的夫人,长得可亲却不可近。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手里端着食物,都轻手轻脚地来去,屋里屋外一派安静平和。

贵夫人在房间中央站定,上下打量我一翻,然后在另一把椅子上坐定,微笑着打量我:“你是什么人?”

“夫人应该在让人带我来这里之前,已经清楚我是什么人了。”如果她想对我不利,就不会带我来这里,还为我预备了晚餐,但为了安全,和考虑到以她的身份一定不喜欢别人说绑架别人,所以用了“带”字。

贵夫人神秘一笑:“那你猜我是什么人?”

“你在我这里有两种身份,但第二种我还不确定。那就是陌生人,好人或坏人。”

贵夫人笑了笑,语气有些缓和,“好精明的人,第二种身份,看似是你的选择,实则在给我选择,选择做好人还是坏人。”她静静地看着我,半晌,唇角淡淡一勾,眼睛也弯起来:“你那么聪明,想必我的身份,心中已有答案了。”

我忙跪下,“民女,离歌拜见云王妃。”

王妃将茶杯捏在手中把玩,看我跪姿生硬牵强,嘴角多了一丝玩味的笑容,示意我起身,我又磕了一头,起身恭敬的站在一边。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啊。她看了我一眼,把目光移到别处,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一径地出神,不消一会儿,我手里出汗了,又不敢说话,正暗自揣测她的心思。她突然道:“看来你和云庭之间了解并不深,只是本宫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何把玉佩给你? ”

“民女也不理解。”我镇定地道,迎视着她的眼睛,坚定地透露着一个信息,这是实话。

王妃淡淡一笑,显然并不相信我:“你可知道那玉佩,乃是云王府家传之物,一共有三块,是给云家媳妇的。”

“民女不知道。”

“唔……”王妃仿佛不甚在意我的回答,手里只是捏弄着杯子,我的心突突地跳着,暗自猜测着她跟我说这番话的用意。突然王妃转了眼,直直地盯住了我,我心一紧,缩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只觉得指甲刺痛了手心。

“那你可听说,云庭已和宰相千金订亲。”王妃淡淡地问了出来,可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我微垂了睫毛,我当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以为云庭喜欢我。脑海不禁呈现想起那个早晨,白衣翩然的云庭,澄净如月的琴音,几缕情绪在心底如烟飘散……我抬起头来,看着王妃,王妃见我一脸平和倒是一愣,我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生死关头,容不得我走神。

“有听过,但并不知道二王子就是云庭。”我轻声却吐字清晰地说道。

几个客人吃饺子时闲聊提起过,云王府势力强大,老云王年轻时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也正因此留下病根,不到四十就离不开药罐了。朝廷一面感激王府,让晴欣公主下嫁,一面又视为不稳定因素。老云王去世后,新王一直未定,云王府共有三位王子,个个出类拔萃,这次王位继承朝廷嘴里虽说谁继承都是好事一件。实际,坐山观虎斗,希望三位王子为王位起争执,划整为零,到时定无心也无力谋反。待三败俱伤,朝廷再站出来,向着哪一方说话,哪一方都必定感激不尽。

云庭上有一个文才武略的驸马哥哥,下有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弟弟。云庭儿时一次意外受伤失去了言语能力,加上无势无权,很难在这么两位强势的兄弟光芒下崭露头角。只有依仗权倾朝野的宰相大人,才能在这场斗争中有出头的机会。

王妃猛地一怔,微抬起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盯住了我,我用平静的,又带了几分倔强、几分无奈的表情与她对视。就这么过了会儿,她微微一叹,目光柔和了下来:“云庭出游回来就彻底变了心思,竟为了拒绝这门亲事在狩猎时故意坠马受伤。”王妃顿了顿,继续道:“本宫从小看着他长大,他是很慎重的人,纵然你们一见钟情,也决不会不经本宫的同意便把玉佩赠与你。”

原来来京城的第一天,那惹事的马车上载的是云庭。只觉得心里慌得很,可心脏却偏偏跳得异常缓慢,让我有一种将要窒息的感觉,我不自禁地抓紧了胸口的衣裳……他受伤了……为了拒婚……

我使劲咽了口唾沫,好疼呀,只觉得刚刚咽下去的似乎不是口水而是铅块儿。刻意地做了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定定地再看了王妃一眼,王妃的眼风儿正好扫了过来,犀利尖锐……

混乱的神经立刻各就各位,理智又回到原位,云庭啊……我暗自叹口气,细细回想王妃的话,云庭为何制造出一番为我拒绝婚事的假象……不是没有想过云庭赠我玉佩的原因,当时也有几分惊喜,如今看来是少女怀春,自作动情……呵呵,假象啊……我的心慢慢地冰冷了下来,我紧咬了嘴唇儿,忍耐地等着这波疼痛慢慢过去。

知子莫如母,王妃比我这个与云庭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更了解云庭,所以她半信半疑。

可是,云庭拒绝成婚的态度那么强烈,我怎好告诉王妃真相。我进退两难犹豫着,不知如何回话。

“你怎么不说话?”王妃边喝茶边用探询的目光观察我。

我低头扯了扯裙摆,借着动作掩饰自己的慌张,只觉得身体里所有的神经末梢儿都竖了起来.....种种念头百转千回却只在一瞬之间,只有哥哥的笑脸呈现在脑海,我不自觉地也紧张起来。不管怎样,我都不能招这无妄之灾,深吸一口气,索性说:“民女恳请王妃指点。”

王妃仔细看了我会儿,温和一笑:“不管云庭遇见谁,经历什么,他始终是云王府的二王子,因此他可以去想一些事,却由不得他事事胡来。”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这句话却说得极缓慢,似乎压抑着怒气。

我听她动了怒,心中一惊,赶紧起身,跪倒地上:“王妃的意思,民女懂了。”

她微笑着站起,两个红衣丫鬟轻轻的打开门,一个丫鬟弯着腰身进来,王妃浅笑着扶着她的手自去了。我恭送她出门,耳听着脚步声儿人声儿渐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才觉得身上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冰凉阴冷地粘在我身上。

云庭啊云庭,世上那么多女子,为何偏偏选我,又怎么忍心置我于漩涡里,我与你无冤无仇……想来想去,我只觉得头痛欲裂,在地上坐了一会儿,觉得屁股冰凉,苦笑着摇了摇头,使力站了起来,

一个青衣男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意:“姑娘,你没事吧?”

这个声音,这个模样……我定定的看着他,在哪里见过.....我家少主受了重伤,生命垂危,必须赶紧就医,马夫救主心切……你在这里等着……是他,难怪如此熟悉,青衣男子见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在下杨坚,没想到与姑娘如此有缘。”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惜每次遇见你都没好事。

他道:“跟我来吧!”

出了屋子,他带我从一个小小圆门中穿出,在两个夹壁中走了一会,眼前豁然开朗。长廊曲折,横跨在湖面上,不知通向何处,因是春天,只看到湖面飘荡着柳絮,清水绿絮,青翠的绿色带着人的心情也鲜亮起来。

我抬头望着头上狭窄的天空,做了个深呼吸,突然觉得这好像和我来的时候不是一条路,转念又一想,王府这么大,出府的路绝不止一条,况且来时我又蒙着眼睛怎么辨得……

哦,怎么出去时不给我蒙眼睛了,难道王妃可怜我这小老百姓,赏我参观园子?

“呵,就是这个女人害我二哥坠马的?”一个戏谑的声音从甬道传来,没听过的,我不自觉地往一边使劲抻了抻脖子。突然杨坚往旁边闪了两步,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出现在我面前。他正靠在月亮门旁笑看着这里,突然见到我也是一愣,看了我两眼就笑了。我这才发觉自己还像个歪脖杨树似的,真是尴尬无比,忙站直了身子,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两步,就听见杨坚毕恭毕敬的跪下,忙收敛心神,镇定下来仔细听着……

“杨坚参加三王子。”

他虚扶一礼:“免了。”

三王子?我诚惶诚恐的看着他,听他的语气似乎知道我,可是什么叫我害他二哥坠马,我连他二哥会不会骑马都不知道,怎么害他坠马,难道把他推下去……

“喂!”他声音带怒。

“啊!”我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他正慢慢走了上来,在我面前站住,定定地望着我。我只觉得双腿虚软,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忍不住干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福下身去:“民女拜见三王子。”我弯着身子,等了半晌,觉得腿有些酸了,正暗暗想诅咒。

一只手伸了过来,把我的头抬了起来,我本能地想挣脱,却被他捏住了下巴动弹不得。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似的,“长的也不怎么样啊,二哥什么眼光,还不如青楼那些丫鬟标致。”

他竟拿我和青楼女子比较,我吸口气,笑盈盈地道:“谢三王子夸赞。”

他眯着眼睛:“我有夸赞你吗?”

危险的讯号,我不禁打个冷颤,但此刻冲动战胜了理智,说话也不经大脑,脱口道:“三王子的眼光就是与众不同,在遇见您之前,民女一直觉得自个儿长的跟怎么样挂不上边,今个儿听三王子这么一说,顿感欣慰。”说着,挺直了腰杆,一副除去沉重,重新做人的样子。

话音未落,下巴上一痛,这才想起自个儿的下巴还在人家手里攥着呢,被迫地抬起头看他。乌黑的眼珠里聚满了风暴,两边的太阳穴突突地蹦跳着,我只觉得下颌骨都快要碎了,不禁用力挣扎着,却发现他手劲出奇的大,根本无法挣脱,只好倔强地盯回他。他看我这样子,好像更生气了,慢慢加大了手里的力气。

“啊!”我忍不住叫了出来。痛死我了。

杨坚面色一紧:“三王子,二王子还等着见离姑娘呢!”

三王子不但不买账,反而憋足了手劲,仿佛在拧毛巾,手上青筋暴跳,“哎呀!”我痛叫了出来,觉得下巴快碎了了,可这三王子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只是低着头,牢牢地盯着我。

春风乍起,一串珠玉之声倾泄而出,宛转动荡、无滞无碍,仿佛从远古的时空中悠然飘至,大弦音似春风浩荡,小弦音似山涧溪水,宁静地、舒缓地、沉稳地回旋在耳边,又如落英缤纷的山间,水草青青,水波荡漾,如痴如痴。我的发丝飞扬着,洒落在三王子手背上,细细密密的垂落……他一愣,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却慢慢地松了劲儿,冰凉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耳垂,若有若无地触碰过我的脸颊,我的耳朵脸颊一下子掉进冰窖,没有了知觉。

三王子,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从头到脚扫视了我一遍,眼光又落回了我的脸上,冷静的眼,平淡的脸,被遮挡住的日光,在他脸上折射下了不明的阴影……我安静的回望着他,他和云庭不仅性子天壤之别,模样也不像,面部线条刚毅,细碎的伤疤如虎添翼,更衬托出他冷酷刚烈的气质。他突然往前跨了一步,他身后的原被挡住的日光一下子刺了过来,我下意识地伸手挡了一下,眼睛猛地受了刺激,只觉得一些光点不停地在眼前飞舞,不禁伸出手去揉了揉。

他嘴角浮现一丝得意的笑容,他故意的,我恨得牙痒痒。

一曲罢了,清婉的余音袅袅地在半空盘旋,杨坚看了眼琴音来向,恭敬地道:“三王子,杨坚得带离姑娘去见二王子。”

三王子放在我肩膀上的手顿了顿,盯着我,慢慢收回手,甩袖就走。

“呼……”望着他远远的身影儿,我长长地呼口气,心里却隐隐觉得,这事没完。

一入宫门深似海。

过了湖,身旁的颜色变得生动,虽是四月,竹林却仍然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竹林尽处是一座精巧的院子,院门半开着。院门上挂着一块镀金的匾:知晓阁。我低声念着,是取自‘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吗。无论怎样,听名字,这里该是一个环境幽美,鸟语花香的地方,但这里与王府其他地方最是不同的也是最格格不入的是这里干净的连一株花都没有。

杨坚对我低声道:“去吧!”

我看他没有进去的意思,遂向他行了一礼,他挥挥手让我去。

院子一角出,几块大青石无规则地累叠着,间中种着一大丛竹子,一抹白色的身影坐在一侧。听见我的脚步声,纤长的手指,从琴上抽回,缓缓起身。我呆呆地望着他清瘦的背影,无法言说那种几近窒息的感觉。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龙涎香……

只觉双手被人轻轻握住,温暖干燥,那股暖意一时间仿佛顺着我的手指,蔓延到了心底,我忍不住微微一笑,却又难以忽略心底那份失落与荒凉。不由自觉的挣脱开他的手,袖摆拂过琴案上的瑶琴,拨了拨琴弦,清凌凌的声音。

我一惊,忙的福下身去:“民女离歌拜见二王子。”

云庭一愣,仍温和地望着我,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我有一时间的恍惚觉得他是那么开心见到我。

他眼神渐渐深沉,幽暗如海,再次牵起我的手,我欲挣脱却被他抓的更紧,抬眼瞥见门口有一双眼睛在看,心里顿时疼痛起来,却没有挣脱。

我随他走到屋子,屋中香烟袅袅,屋中正中的书桌上横陈着一幅美人图,墨汁还未干,想必刚作不久。原来,他不仅弹琴好,作画也这么好!我上前了几步,认真端详起来,画中女子,优雅美丽,笑靥如花,但似乎在哪里见过.....

正冥想着,突觉房间一下子静静的,我回头,云庭干净的眸子,正默默的看着我,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但又像不是看我,好像是透过我去看站在我身后的某个人,让我有几次冲动的想回头看看是谁在哪里……

天边的朝霞映着窗棂,给这屋里也洒上了一片淡淡的粉红,可就是这样的温柔,映在了云庭身上,也只会让人感到一种孤独的苍白。我愣愣地站在那里,这样纯粹的让任何人看了都不忍亵渎的男子,让我既想亲近又害怕靠近。

一会儿,两个小丫鬟进来,一个端着茶水,一个端着笔墨,端笔墨的小丫鬟手脚麻利的铺开纸张,细细研磨,然后和端茶的小丫鬟一点响动也没有的退了出去。云庭拿起笔,俯身写字。

看着他清秀飘逸的字迹,顿感慌张无措,我的字虽练过多年,但是在他面前,仍羞于出手。

听说,南城出事了,你怎么逃出来的?

被人救起的。

这一路辛苦了。

苦是苦,但也学到很多。

你住在哪里?

住朋友那里。

云庭诧异的看着我,我笑着提起笔。

他叫洛风,这一路上救过我也帮过我,我们现在开一家饺子铺。

云庭搁下笔,拉起我的手,数月前还白皙如玉的五指如今遍布瘀青,有些已然紫黑了,还有一些细小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留下的疤痕仍清晰可见。一股酸热的感觉布满了胸臆,咬住了嘴唇儿……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想哭,就觉得手一紧,我眨了眨眼,这才发现手已被云庭反握在了手里。

“丑……”我下意识的抽手,却被他握的更紧,好紧,有些痛。

云庭拉我走至书桌后的书架上,拿起一个紫色的小瓷瓶,一股清凉味儿随着瓶塞落地飘溢出了,他取出一些药膏药膏轻轻地涂抹在我的手掌上,一阵清凉传来。

“其实也没什么的,洛风说每一道伤疤都是一段记忆……”享受着药膏带来的舒适感觉,我小声嘀咕着。

云庭停了下来,我慢慢抬了头去看他,他也怔怔地看着我,一丝痛楚在眼中闪现过……我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突然他的眼神温柔了起来,我有些迷糊起来,只觉得他的手指在轻轻地摩娑着我的掌心。

“少主,马车找好了。”杨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我反应了过来,脸通红了起来,忙挣脱了云庭,藏在身后。

云庭抿着嘴笑了一下,转身写了几个字,交给杨坚。

杨坚看了下,对我道:“离姑娘,我带你去看颜公子。”

我诧异的看着他,又看看云庭:“怎么我哥哥不在王府,他不是和你一起来京城的吗?”云庭眼内各种情绪交错而过,怔怔看着我,我心七上八下,低下了头,手在桌下用力绞着衣袖。

沉默良久后,杨坚道:“离姑娘,颜公子现在的确不是王府,不过你放心,他过的很好。”

“他找到那位然小姐了吗?”我笑问。

云庭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有些涩,强笑着,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翻动着书籍。

杨坚有些焦虑地看着我,“离姑娘,你见到他们自然就知道了。”

“他们现在在一起?”我紧盯着杨坚问。

杨坚看了云庭一眼,对我微微的摇头,云庭看着我笑起来,但笑容透着若有若无的苦味,我本来和暖的心蓦然冷了几分,不知所措地望着他,我刚才问错了,还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杨坚带我穿过一条偏僻的小路,从后门出了云王府,一辆马车早已停在那里,杨坚扶我上了马车,对车夫低语了几句,车夫点了点头,拍拍马屁股,跳上了马车。马车拉着我们在城里慢悠悠的晃荡着,车夫目光灼灼的看着前方,我几次掀开帘子想与他搭话,他都不搭理,只是隔一会儿甩一马鞭子。纵然我是路痴,却发现马车几次走过重复的路,我怀疑车夫是不是迷路了,但见他一脸的凝重,想,可能故意的把,就把话吞了回去,安静地靠着窗户坐着,用手指推开帘子的一角往外看,街上人熙来攘往,店铺林立,极尽繁华。

突然,车夫像下了极大的决心,猛地扬起鞭子给了马屁股一下,马儿吃痛撒着蹄儿向前跑去。我没有把稳,差点儿从窗户里蹿了出去,暗怪车夫不打声招呼,差点害我出糗。

马车在街上奔驰了一会,杨坚拉我下了马车,换了另一辆马车。

我意识到事情有异,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为何要遮遮掩掩?”

杨坚干干地笑了笑,“离姑娘,有些事你还是等颜公子告诉你吧,我不方便说。”

“唉!”我不禁偷偷叹了口气,万般唏嘘,只是无法说出口。看来真的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又让他们难以启齿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我想起离开时云庭那个忧郁的眼神,那又包含了什么呢?

杨坚见我有些恍惚的样子,眼睛转了转,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一笑,“离姑娘,想不明白就不必想了。”

马车穿过几条漆黑的巷子,停在一座陈旧的小屋前,杨坚轻轻地敲了敲门,开门的正是哥哥。他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摸了把脸,王大着嘴愣在那儿,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一切。我低喃了声“哥哥”。他一惊,就什么也顾不得了,一个踏步偏了身子冲了过来,将我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妹妹,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你还活着,竟还找到我,真是太好了……”

他不说话还好,听见他这样柔声安慰,我满腔的抑郁终于找到了发泄口,用力咬了咬下唇,埋怨道:“你为什么要走,你知不知道爹和凌叔叔被强盗杀害了,我为了找你吃了多少苦……”

哥哥也不再劝慰,只是抱着我轻轻地晃动着,过了会儿,轻声地哄我:“不要难过了,我回去过,我都知道的。”

我抬头看着他:“你回去过?”

哥哥点点头:“来京城后不久,我就听说南城出事了,回去一看,那里已经变成了废墟,我发了疯了找寻你和爹,有幸存的人告诉我曾看见爹带着你往河边跑了,我便沿着河流一路找一下,最后在河边发现了爹,可是他已经……”哥哥深吸口气,接着道:“但是我没有找到凌叔叔的遗体,有人说强盗曾烧毁了一批尸体,但已经无法辨认……”

早就猜到了是这个结果,但是亲耳听见它从哥哥口里说出来,心里仍是震惊无比,抿着嘴努力压抑着胸口泛滥成灾的悲痛,最爱我的人去了,以后我又少了两个可以撒娇的人....

“我们现在团聚了,爹和凌叔叔也该放心了。”哥哥拉起我的手,“别难过了,这些日子你也受苦了,日后哥哥会好好照顾你。哦,给你见一个人。”他微笑着从身后拉出一个美丽女子,声音里藏不住的欣喜:“她叫安绵。”

我一怔,随即大大方方的行礼:“嫂子好。”哥哥、安绵一怔,杨坚则身子一僵,他们定定的看着我,我无辜的看着他们,安绵已绾发,不正是出嫁后的妇人发式。难道是我多心了,只不过是安绵无心的一个装扮,亦或是他们还没有成亲。

哥哥突然大笑起来:“妹妹啊,谢谢你。”安绵脸一红,娇羞着躲在哥哥身后,眉眼间也多了抹欣喜。

“颜公子,有什么话还是进屋说吧。”杨坚没有融入到我们这份欣喜中,语气干硬的道。

哥哥淡淡一笑,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安绵进了屋里,沏了壶热茶给安绵便和杨坚进了里屋。我疑惑的看着紧闭的里屋门,有心上前偷听,刚提起步子,安绵道:“离歌,他们是在商量我们离京的事。”

“离京?”

安绵斟了杯茶,放在我面前,道:“我家里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们正打算离开京城。”

我凝视着她说道:“我哥哥虽然没有一官半职,但假以时日,必定不可小觑。况且他对你的情意真真切切,连我这个妹妹都羡慕不已。”

安绵回头看着我,笑容灿烂如朝霞。脸上带着骄傲得意。可笑着笑着,脸色渐渐黯淡下来,我看着她慢慢消失的笑容,心中一紧。她端起杯子,吹吹沫子,喝了一口,缓了缓,抬眼看着里屋的门,凄然一笑道:“这不只是有没有官职的原因,而是,家里早把我许给别人了。”

“啊!”他们这岂不是私奔了。

“可是我和离末真切的相爱,他不知道我姓甚名谁,住在哪里,却义无反顾地千里迢迢来寻我,即使我们不被家里祝福,也要在一起。”安绵静默了会,突然绽放出一个极之璀璨的笑容,让夜空的星星也为之黯然失色。她凝视着窗外的星空,说:“即使爹派兵寻遍未央,我不会离开离末的。”她侧头看我,我回她一个赞许鼓励的笑容。舍得荣华富贵,只为真情,值得哥哥爱。

她刚刚说的“派兵”,难道她父亲是官府中人?

我收敛了笑容,问:“伯父做官?”

她面色苍白,沉重的点点头,“位高权重。”

啊!我倒吸口气,她虽没有说明究竟是何官职,但这四个字足以说明多少……官越大,牵扯的利益越大,有时候妻女则变成一种筹码,就像唐太宗疼高阳公主,拿在手里扒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是,最后依然不顾高阳公主的真实感情所在,将她许给了大臣房玄龄的儿子。

因为担心逗留时间过长招来左邻右舍的注意,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杨坚就带我离开了,并再三叮嘱我,没有少主的允许,我绝对不能私自来这里。我沮丧的靠在榻上,心里自然明白,刚才哥哥想出门送我,但被杨坚拦住,可见哥哥处境多么危险。也许,杨坚带我来这里本身就冒了极大的风险。

想到哥哥和安绵将要离开京城,心里又是一愁。

杨坚掀开帘子对车夫说了句什么,车夫调转了马头,小路一转,豁然开朗,前面灯火通明的,杨坚一个利落漂亮的旋身,人已经落在地上,伸手欲扶我。我笑着扬了扬下巴,避开他的手,钻出马车的刹那,真想猛地腾空而起,在半空转了一个圆圈,身轻如燕,然后裙带飞扬、袍袖舞动,轻盈地落在地。但没有那本事,只能屏着呼吸,轻轻一跃,好在身子还没有比较灵活,落地时身子没有摇摆幅度没有太大。

杨坚笑起来:“你学过舞蹈?”

“没有。”

“但你的动作很漂亮。”

车夫赶着马车离去,我打量了下四周,我们在一个热闹的巷子中,左右两侧都是店铺,我纳闷地问:“这是什么地方?你要干吗?”他笑笑却没有说话,提步进了一家药店,我没有跟上去,不喜欢那药味。一会儿,他拿着一个青花瓷小瓶出来,笑盈盈的递向我,我接过,拔下塞子闻了一下,一股淡淡的清凉味问,“这是给我的?”

杨坚点了下头,道:“他们家的药膏是祖传的秘方,不但活血化瘀,还不会留下伤疤。”

我笑着望着他:“谢谢。”

“你不用谢我,这是少主交代的,如果你要谢就谢他吧。”

我的笑意在脸上僵了僵,自侧转头,呆看了青花瓷小瓶一会,觉得它有些烫手,拿在这只手里也不是,放在那只手里也不自在,想还给杨坚又怕驳了他的面子,只好塞进袖子里,开始琢磨,他为何这样关心我,都出了王府,在自己的亲信面前还需要如此故作姿态吗?正在琢磨,听他杨坚微不可闻地轻叹口气,抬眼看他,他欲言又止,最后示意我走吧。

默默行了一路,到了游子吟附近的街口,杨坚停下道:“我得回去了,不然少主得不到信儿会担心的。”我点点头,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而去。我目送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院门外,后退了几步,头侧抵在树干上,低低叹了口气。

我在这场戏里究竟扮演什么角色,没有人告知我台词,却一步步的牵引着我,连反抗的余地都不给我,就把我带入戏里。

我抬头望着天空,让自己平静下来……好吧,随遇而安,顺其自然,船到桥头自然直……哎呀,我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姑且装傻一次吧,哥哥也在戏里,即使他们不带我,我自己也会参与进去的。我左右看看,凭着印象好像应该往右走,琢磨了一下,嗯,就往右,刚抬脚要走,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我一惊,回头看去,只见洛风正大步向我走来……

我哀叹,差点又走错了。

洛风到了我跟前站定,脸上表情有些怪怪的。皱着眉,低了头看着我,却一愣,显是被我悲凄交加、欲哭无泪的表情吓住了。我本来情绪不佳,心里正在暗暗自责,可看见他这副傻愣愣的,好似被我镇住了的表情,倒有些好笑起来。虽然脸皮没动,可笑意还是进了眼底,他立刻就看了出来,我没事……他立马就把脸色沉了下来。我暗叹,但他有事。我不禁暗自琢磨,这是怎么了,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为什么生气,看见我平安回来应该高兴才对啊。

洛风很有耐性地看着我,并不说话。我也只好直直地看着他,希望能发现些什么。就这么僵着,还是僵着……过了半晌,行!我认输了!他的眼光太有压迫力,害我情不自禁地心虚起来。真是见鬼了!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嗯。”我清了清嗓子:“我见到哥哥了。”我抬起眼,微笑着望着他。他只是看着我,还是不说话。我笑得脸都僵了,他今天吃哪门子药了,“嗯哼!”我又用力地清了一下,声音大得吓人,再微笑,“我说我见到哥哥了。”

话音未落,人就被洛风一把搂进怀里,我呆愣了一下,猛地感觉腰快要被勒断了,呼吸都有些不畅了,强在他怀里挣扎着,好不容易抬起头来:“你干吗……”不等我说完,脑袋又被他摁回了怀里,满心的无痛苦、惊异、激动,一时间都化作了无可奈何的郁闷。

“离歌,我以为又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他喃喃的道。

我心一紧:“你多虑了。”

洛风一顿,低下头看我,我这才看见了他的样子,眼神那样的不确定:“不,你不懂,一个孤寂多年的人好容易有个人在身边会多么的庆幸。”我清晰地感受到了他指腹上薄薄的茧,垂眼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滑过我的脸颊,那种有些粗糙的感觉却让我有一种很安全的感觉。

“傻瓜,我们本能就萍水相逢,早晚会分开的……”一时嘴快,说完后看到他眼中掠过的伤痛,心中也是一痛,立即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像安慰你……对不起。”

他苦涩地笑着,“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是我想太多了。”说着,放开了,同时也后退了几步。

猛地离开他的怀抱,只觉冷风直往衣服里钻,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马车穿过几条漆黑的巷子,停在一座陈旧的小屋前,杨坚轻轻地敲了敲门,开门的正是哥哥。他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摸了把脸,王大着嘴愣在那儿,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一切。我低喃了声“哥哥”。他一惊,就什么也顾不得了,一个踏步偏了身子冲了过来,将我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妹妹,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你还活着,竟还找到我,真是太好了……”

他不说话还好,听见他这样柔声安慰,我满腔的抑郁终于找到了发泄口,用力咬了咬下唇,埋怨道:“你为什么要走,你知不知道爹和凌叔叔被强盗杀害了,我为了找你吃了多少苦……”

哥哥也不再劝慰,只是抱着我轻轻地晃动着,过了会儿,轻声地哄我:“不要难过了,我回去过,我都知道的。”

我抬头看着他:“你回去过?”

哥哥点点头:“来京城后不久,我就听说南城出事了,回去一看,那里已经变成了废墟,我发了疯了找寻你和爹,有幸存的人告诉我曾看见爹带着你往河边跑了,我便沿着河流一路找一下,最后在河边发现了爹,可是他已经……”哥哥深吸口气,接着道:“但是我没有找到凌叔叔的遗体,有人说强盗曾烧毁了一批尸体,但已经无法辨认……”

早就猜到了是这个结果,但是亲耳听见它从哥哥口里说出来,心里仍是震惊无比,抿着嘴努力压抑着胸口泛滥成灾的悲痛,最爱我的人去了,以后我又少了两个可以撒娇的人....

“我们现在团聚了,爹和凌叔叔也该放心了。”哥哥拉起我的手,“别难过了,这些日子你也受苦了,日后哥哥会好好照顾你。哦,给你见一个人。”他微笑着从身后拉出一个美丽女子,声音里藏不住的欣喜:“她叫安绵。”

我一怔,随即大大方方的行礼:“嫂子好。”哥哥、安绵一怔,杨坚则身子一僵,他们定定的看着我,我无辜的看着他们,安绵已绾发,不正是出嫁后的妇人发式。难道是我多心了,只不过是安绵无心的一个装扮,亦或是他们还没有成亲。

哥哥突然大笑起来:“妹妹啊,谢谢你。”安绵脸一红,娇羞着躲在哥哥身后,眉眼间也多了抹欣喜。

“颜公子,有什么话还是进屋说吧。”杨坚没有融入到我们这份欣喜中,语气干硬的道。

哥哥淡淡一笑,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安绵进了屋里,沏了壶热茶给安绵便和杨坚进了里屋。我疑惑的看着紧闭的里屋门,有心上前偷听,刚提起步子,安绵道:“离歌,他们是在商量我们离京的事。”

“离京?”

安绵斟了杯茶,放在我面前,道:“我家里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们正打算离开京城。”

我凝视着她说道:“我哥哥虽然没有一官半职,但假以时日,必定不可小觑。况且他对你的情意真真切切,连我这个妹妹都羡慕不已。”

安绵回头看着我,笑容灿烂如朝霞。脸上带着骄傲得意。可笑着笑着,脸色渐渐黯淡下来,我看着她慢慢消失的笑容,心中一紧。她端起杯子,吹吹沫子,喝了一口,缓了缓,抬眼看着里屋的门,凄然一笑道:“这不只是有没有官职的原因,而是,家里早把我许给别人了。”

“啊!”他们这岂不是私奔了。

“可是我和离末真切的相爱,他不知道我姓甚名谁,住在哪里,却义无反顾地千里迢迢来寻我,即使我们不被家里祝福,也要在一起。”安绵静默了会,突然绽放出一个极之璀璨的笑容,让夜空的星星也为之黯然失色。她凝视着窗外的星空,说:“即使爹派兵寻遍未央,我不会离开离末的。”她侧头看我,我回她一个赞许鼓励的笑容。舍得荣华富贵,只为真情,值得哥哥爱。

她刚刚说的“派兵”,难道她父亲是官府中人?

我收敛了笑容,问:“伯父做官?”

她面色苍白,沉重的点点头,“位高权重。”

啊!我倒吸口气,她虽没有说明究竟是何官职,但这四个字足以说明多少……官越大,牵扯的利益越大,有时候妻女则变成一种筹码,就像唐太宗疼高阳公主,拿在手里扒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是,最后依然不顾高阳公主的真实感情所在,将她许给了大臣房玄龄的儿子。

因为担心逗留时间过长招来左邻右舍的注意,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杨坚就带我离开了,并再三叮嘱我,没有少主的允许,我绝对不能私自来这里。我沮丧的靠在榻上,心里自然明白,刚才哥哥想出门送我,但被杨坚拦住,可见哥哥处境多么危险。也许,杨坚带我来这里本身就冒了极大的风险。

想到哥哥和安绵将要离开京城,心里又是一愁。

杨坚掀开帘子对车夫说了句什么,车夫调转了马头,小路一转,豁然开朗,前面灯火通明的,杨坚一个利落漂亮的旋身,人已经落在地上,伸手欲扶我。我笑着扬了扬下巴,避开他的手,钻出马车的刹那,真想猛地腾空而起,在半空转了一个圆圈,身轻如燕,然后裙带飞扬、袍袖舞动,轻盈地落在地。但没有那本事,只能屏着呼吸,轻轻一跃,好在身子还没有比较灵活,落地时身子没有摇摆幅度没有太大。

杨坚笑起来:“你学过舞蹈?”

“没有。”

“但你的动作很漂亮。”

车夫赶着马车离去,我打量了下四周,我们在一个热闹的巷子中,左右两侧都是店铺,我纳闷地问:“这是什么地方?你要干吗?”他笑笑却没有说话,提步进了一家药店,我没有跟上去,不喜欢那药味。一会儿,他拿着一个青花瓷小瓶出来,笑盈盈的递向我,我接过,拔下塞子闻了一下,一股淡淡的清凉味问,“这是给我的?”

杨坚点了下头,道:“他们家的药膏是祖传的秘方,不但活血化瘀,还不会留下伤疤。”

我笑着望着他:“谢谢。”

“你不用谢我,这是少主交代的,如果你要谢就谢他吧。”

我的笑意在脸上僵了僵,自侧转头,呆看了青花瓷小瓶一会,觉得它有些烫手,拿在这只手里也不是,放在那只手里也不自在,想还给杨坚又怕驳了他的面子,只好塞进袖子里,开始琢磨,他为何这样关心我,都出了王府,在自己的亲信面前还需要如此故作姿态吗?正在琢磨,听他杨坚微不可闻地轻叹口气,抬眼看他,他欲言又止,最后示意我走吧。

默默行了一路,到了游子吟附近的街口,杨坚停下道:“我得回去了,不然少主得不到信儿会担心的。”我点点头,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而去。我目送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院门外,后退了几步,头侧抵在树干上,低低叹了口气。

我在这场戏里究竟扮演什么角色,没有人告知我台词,却一步步的牵引着我,连反抗的余地都不给我,就把我带入戏里。

我抬头望着天空,让自己平静下来……好吧,随遇而安,顺其自然,船到桥头自然直……哎呀,我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姑且装傻一次吧,哥哥也在戏里,即使他们不带我,我自己也会参与进去的。我左右看看,凭着印象好像应该往右走,琢磨了一下,嗯,就往右,刚抬脚要走,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我一惊,回头看去,只见洛风正大步向我走来……

我哀叹,差点又走错了。

洛风到了我跟前站定,脸上表情有些怪怪的。皱着眉,低了头看着我,却一愣,显是被我悲凄交加、欲哭无泪的表情吓住了。我本来情绪不佳,心里正在暗暗自责,可看见他这副傻愣愣的,好似被我镇住了的表情,倒有些好笑起来。虽然脸皮没动,可笑意还是进了眼底,他立刻就看了出来,我没事……他立马就把脸色沉了下来。我暗叹,但他有事。我不禁暗自琢磨,这是怎么了,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为什么生气,看见我平安回来应该高兴才对啊。

洛风很有耐性地看着我,并不说话。我也只好直直地看着他,希望能发现些什么。就这么僵着,还是僵着……过了半晌,行!我认输了!他的眼光太有压迫力,害我情不自禁地心虚起来。真是见鬼了!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嗯。”我清了清嗓子:“我见到哥哥了。”我抬起眼,微笑着望着他。他只是看着我,还是不说话。我笑得脸都僵了,他今天吃哪门子药了,“嗯哼!”我又用力地清了一下,声音大得吓人,再微笑,“我说我见到哥哥了。”

话音未落,人就被洛风一把搂进怀里,我呆愣了一下,猛地感觉腰快要被勒断了,呼吸都有些不畅了,强在他怀里挣扎着,好不容易抬起头来:“你干吗……”不等我说完,脑袋又被他摁回了怀里,满心的无痛苦、惊异、激动,一时间都化作了无可奈何的郁闷。

“离歌,我以为又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他喃喃的道。

我心一紧:“你多虑了。”

洛风一顿,低下头看我,我这才看见了他的样子,眼神那样的不确定:“不,你不懂,一个孤寂多年的人好容易有个人在身边会多么的庆幸。”我清晰地感受到了他指腹上薄薄的茧,垂眼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滑过我的脸颊,那种有些粗糙的感觉却让我有一种很安全的感觉。

“傻瓜,我们本能就萍水相逢,早晚会分开的……”一时嘴快,说完后看到他眼中掠过的伤痛,心中也是一痛,立即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像安慰你……对不起。”

他苦涩地笑着,“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是我想太多了。”说着,放开了,同时也后退了几步。

猛地离开他的怀抱,只觉冷风直往衣服里钻,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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