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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姻缘(2)
作者:小温柔   |  字数:9879  |  更新时间:2017-07-17 16:36:04  |  分类:

穿越小说

天边,只剩下一片金黄色,已经看不到太阳的形状了。

慢慢地,天边的颜色,由金黄又变成了青黑,未央宫的灯笼,一盏一盏被点燃,映得整个未央宫灯红酒绿,亮如白昼。

一辆由四匹骏马驾驶的马车缓缓驶向宫门,马车的八角车顶上装饰的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声音,随着渐行渐远的阳光飘散到远处……

庄严肃穆的大门,在车马到来之前快速地打开宫门,那动作一如既往的麻利,迅速,沉重的宫门发出沉闷的呻吟。暗红色的宫门,门后,一个身影慌慌张张地跑了来,附在侍卫长的耳畔说了些什么,于是,在他们的推动下缓慢地开启了一半的宫门,停止了下来,处于半开半闭的状态。

马车依旧按照它不快不慢的速度继续向前,等到了宫门前,一干侍卫们马上拦截,虽然知道来人是谁,也知道王府的车不必检查,但是今天上面特别有交代,不管对方是谁,一定要在门口先拦着,让检查了才过去。

马车平稳地停了下来,侍卫们上前,一个侍卫拉住了车夫,侍卫长恭敬地走上前去,然后低头说道:“请二王子、三王子下马,属下们要……要检查!”一干人作了个揖,然后等待着马车里的人发话。

“放肆!!”身着藏蓝袍子的男子掀开门帘,轻声斥道:“你们长了几颗脑袋?!睁大眼睛看清楚!”

侍卫长恭恭敬敬的道:“属下知道是三王子。”

“那还不让开。”

侍卫长垂了垂脑袋,鼓足勇气说:“宰相大人有吩咐,不管是谁,一律进行检查,属下不敢不从。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望二位王子见谅。检查一下就过去了,不要让属下们难做!”

“你……”男子恨不得跳下马车踹死这个该死的侍卫。

但是,这时,一位月白色的袍子,身材修长,清雅温和的男子走出门帘,看了看半开的大门,一跃下了马车。

“二哥,你做什么?”

月白男子对藏蓝男子微不可见地摇摇头。

藏蓝男子用从来没有过的惊奇打量的月白男子,他竟屈服于那个老东西的淫威下了,月白男子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冷峻,目光却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些侍卫们对自己的带来的人进行检查,看不出来,他的心里是生气还是什么……

未央宫,花好水清。

“皇上.....臣妾不行了。”

龙塌之上,酥胸尽裸地女人娇喘连连的攀折男人的肩膀无助的求饶着,男人却不肯罢休,双手将女人不盈一握的纤腰锢得更紧,下身带着灼热的火焰疯狂的在女人身体中律动着。

“皇上,好坏啊!”女人一双媚眼里聚满了泪水。

男人心疼的吻去:“爱妃,朕总是爱不够你,朕渴望随时与你厮守在一起。”

女子娇滴滴地看着男子,身子动了动,在他耳边挑逗地吹了口气,柔声道:“可是,今天云家两位王子要来。”

男子手指抚上女子的颊,再探到唇上,声音暗哑,语气暧昧:“不管他们,朕现在只想着你。”

“听哥哥说,他们好像是为京城妓女的事而来。”

“这个云庭、云毅越来越不懂事,朕都让他们办理此案,他还三番两次的找朕,说派兵保护青楼。”

“据说,云王府在封地的威信很高,民间还流传着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

“臣妾不敢说。”

“爱妃但说无妨。”

“说,云家的几个王子有天子之象。”

男子猛地停止下身的律动,“是吗?看来,云王爷将有人作伴了。”

……

束缚?你怎能断定他们不愿意卖命?卖身,能养活他一个人;卖命却可以解决他全家人的生计。王府的抚恤金足够他父母妻儿吃半辈子……他的家人是他的束缚吗,扼住了他自由的翅膀……这个你比我更清楚……

窗外的月色已经暗淡下来,月亮躲进了云层里。我倚着床上想睡一会儿,可脑袋痛得像针扎似得,心里一直气苦,今日倒霉事真多,身子现在都没缓过劲儿来。我下了床,没有点灯,摸索着走到外间倒了杯茶。月光从窗外照进来,一室清华,倒也不显得室里漆黑一团。我倚坐到窗前的椅榻上,清风袭来,带来一股淡淡的清香,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时竟觉得头痛舒缓不少,不觉恹恹地蜷在榻上,望着窗外的红墙绿瓦、奇花异草、怪石嶙峋、竹影憧憧、曲径通幽。在心里感叹,做有钱人真好,即不必为衣食住行操劳,又有人心甘情愿为自己卖命。

我呼出一口长气,思绪不禁回到了两个时辰前……

大王子执意带我回王府疗伤,说我是王府的恩人,一定要让王妃好好赏我。若非知道他前日刚出使邻国回来,很多事情并不清楚,我一定认为他有意戏弄我。一想到王妃那张不掺半丝温柔的脸我就手脚发软,心就“扑腾扑腾”跳得厉害,可脸上还是淡淡的,委婉的拒绝。心想,我可不敢要什么打赏,只要别打我就心满意足了。大王子也不勉强,挑了两个身手矫健的侍卫护送我回去,但就在这时……

我揉了揉额头,也不知云庭算不算是我的束缚呢?

侍卫扶着我刚要上马车,就听有人来报,说云庭素来身子弱,又流的血太多。太医说,有些险……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飘缈而不真实,眼前突然黑了一下,双腿虚软,扶着旁边侍卫的胳膊勉强站住,定定的看着大王子张了半天的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嘴唇无法控制地哆嗦着……好在大王子理解了我的意思,命人将我抱进他的马车,并吩咐侍卫去游子吟道个平安。我一下子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怔怔地望着天上那一轮皎洁的月牙儿,心中酸疼,眼中泛出泪意来,忙背转了身子急急抹,却发现手背是干的。马车到了王府没有停稳,我就往下跳,若非大王子手脚麻利的伸手拽住了我,这会儿估计左脚彻底废了。大王子安慰了我几句,让人用春凳抬着我,我知道这样很不符合规矩,但念及云庭就豁出去了。

唉。我叹口气,只觉得浑身酸痛,不禁用手捶着肩膀,有的时候咫尺的距离,却触摸不到彼此,恍若隔着整个天涯。刚进了知晓阁,守在门口的杨坚就迎了上来,说太医正在里面诊治。他说完,瞟了我一眼,为难地蹙蹙眉头,将声音压低了些,道:王妃在里面。大王子不明所以,说,好啊,正好让母妃见见离姑娘。说着,就示意侍卫把我抬进去。我却没有了先前的奋不顾身,听着屋内各种杂乱的声音平静了许多。推说累了,想休息。大王子说,也好,母妃现在肯定焦头烂额,兴许怠慢了姑娘。我低下了头苦笑,王妃可有纳闷过,同胞兄弟,性子却南辕北辙。三王子只想着别人的坏,大王子却只想着别人的好,以为每个人都像他那样善解人意,处处为别人考虑。

就这样,我被送到了客房。丫鬟送来了珍馐佳肴,我却食之无味,怔怔的望着目所能及的一切物体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杨坚来送药,我笑着接过去,放在手指尖儿捏着,红枣大的药丸子,有心不吃,转了话题问:“保护我的那两个侍卫怎么样了?”

杨坚紧了紧嘴角,“我们赶到时已经毒发身亡了。”

我敛了笑意,“我连累了他们。”

“这不怨你。”杨坚扬了扬嘴角,“他们以身殉职,死得其所。”

我撇了撇嘴角儿,“他们卖身不卖命。”

“你怎能断定他们不愿意卖命?”杨坚反问,“卖身,能养活他一个人;卖命却可以解决他全家人的生计。王府的抚恤金足够他父母妻儿吃半辈子……”

我有些结舌,怔怔的看着杨坚手臂上的绷带,半响问:“他的家人是他的束缚吗,扼住了他自由的翅膀?”

杨坚瞅了我一眼,嘴角渐弯了起来:“这个你比我更清楚。”

“咯嘣”一声儿,我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我什么时候把药丸送嘴里了,还有这药丸怎么这么苦呀。我紧着往下咽唾沫,却觉得连嗓子都苦涩了起来,有些恶心的感觉,暗自用舌头舔了舔,把药丸吐了在手绢上。杨坚“扑哧”笑了,我这才悟出他嘴角那抹弧度,裂了裂嘴瞪了他一眼。他抿着笑,递了水过来,我连着灌了几口水,才缓过味来。

“踏踏”,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天色未亮,淡黄色的宫灯一盏接一盏,温柔朦胧地照着淡青色的甬路,几个丫鬟一颠一颠的跑着。看着她们渐渐清晰的脸庞,我心里一紧,下意识抓住了衣襟,跑在最前面的那个红衣丫鬟,我在王妃那里见过……刻意做了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定定地再看了窗外一眼,红衣丫鬟的眼风儿正好扫了过来,我一惊,忙低下头去,心怦怦的跳着。

等我再次抬起头,窗外寂静如常,她们已跑得不见人影儿。我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送晚饭给我那个丫鬟说她就住在东侧不远处的丫鬟房,我有什么事喊她几声就能听见。看来,我庸人自扰了。

我讪笑着咧了咧嘴,放松地躺了下去,眼睛看着窗棂出神。我说那两个侍卫被家人束缚了自由、生命,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哥哥的一种束缚呢,若不顾及我的安危,他早带安绵远走高飞;筹集盘缠,不过是他的托辞,他放心不下我,却又不忍我随他亡命天涯。而,我装作不知,整天唠叨着他们抓紧时间攥钱。若我真愿意他们离开,完全可以帮他们筹集到盘缠,能拿店里第一个月的全部收入买一把自己喜欢的琴,就不能开口跟洛风借银子吗?能,我很清楚,只要我开口,洛风不会拒绝。可我没有这么做。非但没有帮哥哥,还利用自己对哥哥的“束缚”结结实实的束缚了哥哥。我不想他走,我有太多的顾忌,担心哥哥这一走便是永别,担心剩下自己孤苦伶仃,担心王妃把所有的罪过都归咎于我……也担心,失去了哥哥和安绵这条纽带,再也看不见云庭……

杨坚说对了,我比他更清楚“束缚”。我似乎和我身边的每个人都彼此捆绑着,被搁置在狭小的空间里,你推我挤,但谁也不肯先跨过去。就连见过仅有四次的云庭……我苦笑着咧了咧嘴,云庭就像我走路时,突然下起大雨,明知道应该躲起来,却忍不住好奇想知道是那一朵云彩在下雨;看到了却还不死心,想伸手用摸摸,这云彩是冷是暖……

想到这,我的心就不可抑制地酸痛起来,闭上眼睛,命令自己什么都不要再想下去了……

迷糊中觉得有些凉,摇了摇头,张眼看看四周有些昏昏暗暗的,猛地惊醒过来,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天色未亮,屋里仍是暗暗的。我呼出一口长气,挪着身子想回到床上眯一会儿。脚触到地面,顿时一股锥心的疼从脚底传至胸口,这才想起脚受伤了,但已来不及抽回,“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姑娘,你怎么了?”昨晚送饭的丫鬟边惊闻边推门而入,看到我双膝跪地,龇牙咧嘴的模样,正待跨入的后脚不由自主的僵在了半空,人都愣愣地看着我,我只是傻乎乎地望住了她。我……我怎么能这么丢人……她回过神来,忙上来扶我,我只觉得脸热得好像马上就要溢出血来。我膝盖痛得要命,天知道,我一点都不想起。她扶我坐在椅子上,半跪着给我揉着膝盖,道:“姑娘,您起的真早。”

我一怔,一下子听人这么称呼我您还真有些别扭,昨天我还一口一个您的称呼别人,今天却倒了个个儿,人生际遇不过如此吧。我笑了笑说:“你也很早。”真是个聪明的丫鬟。

“奴婢叫兰溪,杨总管派奴婢来服侍您。”她轻声却吐字清晰地说道。

我皱了下眉,“和我不必自称奴婢。”她脸上浮出吃惊的表情,我微微一笑:“我也是寻常人家的女儿。”

“可是……”兰溪咬了咬唇,表情有些为难,“这样有失……”

我看着她,淡淡道:“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称‘我’,好吗?”

她看了我一眼,低声道:“是。”

我瞥到桌子上的衣服,问:“我睡觉时,你来过?”

“是。杨总管让奴……”她偷偷瞄了我一眼,回着:“让我给你送了几套新衣服,说是让你挑着自己喜欢穿,若没有一件喜欢的,就告诉他,他派人去重新置办。”

我翻了翻,抽出一件粉色的裙子,在兰溪身上比划着,这兰溪比我小,长的却比我水灵多了,下巴尖尖,我见尤怜,肤色尤其好,细白嫩滑,在晨曦里看来更是晶莹。我满意的点点头:“真好看。”

“这衣服京城有名的师傅做的,姑娘穿上去一定好看。”她说着,偷偷瞟了几件胸前的衣服。

我“啊”了一声,看着她笑起来:“我是说你穿上去好看。”

她急忙摆手摇头,一副惶恐的样子:“奴婢不敢,不,我不敢。”

“这有什么,反正杨总管都给我了,我有权做主。”她背着手,不肯接,我叹口气,把衣服折了几道,塞进她怀里,“我也不是白给你的,你刚才不是帮我揉膝盖了吗?力道适中,揉的我很舒服,也没那么疼了。我很感激你。”

“那是我应该做的。”她脸色一正,认真道。

“没有谁生来就应该服侍谁,做谁的丫鬟。”我摇了摇,让她站起,柔声道:“佛祖,都说了众生平等。可能众生之间有着地位、身份、财富、权势的差距,但是在尊严上,你与任何人都是平等的。即使你现在服侍我,也不用把我当主子,这只是你用自己的劳动换取报酬的一份工作而已。”

兰溪虽然似懂非懂,但也大概明了我的意思,眼眶儿一红,“姑娘心好,我知道,但我还是不能收。”

我闭了闭眼,苦笑:“就当给我面子可好?”

“不是我不识趣,是……”兰溪咬了咬唇,“王府不让丫鬟穿这么好的衣服,怕……”

“怕抢了主子的风头。”我替她说出,看着她几乎埋到胸口的脑袋,我打趣道:“不过,这担心不无道理,你真的这么好看,她们还真的有压力。”

“姑娘……”兰溪一边偷偷瞅我,一边嗫嚅道。

我肃了肃脸:“你总不能当一辈的丫鬟吧,以后肯定有机会穿得到。”

兰溪犹豫了一会,福了福身:“谢姑娘。”

我对着镜子,轻轻地抬起头,脸微微向左一偏,斜着眼睛看向自己在镜中的侧脸,以及脑后发髻,嘴边不自禁地含上了笑。真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儿,我只提醒她清淡点就好了,她竟能揣摩我的性格,用簪子挽了一个简洁的发髻,从镜中看去,那么的眉清目秀,没有半点媚俗。最得我心的是,她在髻尾别了一朵紫色小花,使我严肃凝重的表情瞬间生动起来。我笑着夸赞:“兰溪,你真厉害,把我弄得漂亮多了。”我的发髻一向梳得简单,奶娘去世早,爹、哥哥和凌叔叔又不懂得如何让使用这些女家人的头饰,我自己也懒得琢磨,常常只是用一支簪绾了头发了事。就算是逢年过节,也只是比平时稍稍梳得齐整些,省下了盘那些繁琐的发髻的数个时辰的时间。

兰溪开心地笑了:“姑娘原本就漂亮。”

我默了会儿,“兰溪,我们去知晓阁。”

“那你等一下,我去叫春凳。”

我淡淡笑了笑:“你扶我就行。”兰溪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没有再说什么,弯腰整了整我的衣裳,便扶着我向门口移去。不多言不多语,拿捏恰当……我在心里又对她多了几分好感。其实,若是她问,我也不会回答。人总有些怯弱的时候,而我的怯弱却来的这样汹涌,宁愿这样咬紧牙关一深一浅的走着,也不肯问一句,他怎样了?

日头已经高高的了,阳光带着初夏特有的柔软,暖暖地照在我的脸上。院子里的各种花香隐约地混合在空气里,我大力地呼吸着,希望身体内外都能充满了这样的清新气息。四周很安静,只是从西边那里隐隐传来一些呼喝声,我仔细想了想,好像听杨坚说过,三王子的院子就位于西边。叫什么.....无尘阁,我想了想,杨坚说云王爷晚年一心向佛,不问世事,这“无尘”二字便取自佛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我思忖了良久,“无”乃佛家最高境界,即佛经中的“四大皆空”,却又不执著于空。原来,云王爷劝解三王子莫刻意寻求,随佛性,重修心……也就两字:平和。只是啊……我嘴角向上扬了扬,可惜了云王爷这番心意,单从三王子对我的态度上就能猜出他根本没有采纳,非但没点平和,反而暴戾无常。

远处的天如一抹清水捞起的蓝绸,淡淡浮着的几抹微云又添了几分生动。我半仰头望着天空,忽觉得有人视线一直凝在我身上,一低头,看见一个头发花白,墨色长衫的中年男人正定定看着我,眼中满是震惊和不能相信。我望着他,不明他为何这样看我,只淡淡笑了笑。他眼中的惊诧怀疑褪去,喜悦涌出,还有泪光隐隐浮动。一会后,他的神色恢复平静,不动声色地环顾了四周一圈,又看了我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姑娘,魏伯似乎认识你。”兰溪低声道。

“可我不认识他。”我摆出一副比她还吃惊的样子,看着她。见兰溪暗暗地微蹙了蹙眉,可还是有些怀疑,不说话,只是上上下下打量着我。我淡然却坚定地看了回去,心却沉了下去,她这“打量”有意还是随意……脑中正千回百转时突然一愣,难道以后我要草木皆兵了……

一阵清风扑面而来,我紧了紧领口儿。转过一个回廊,从一个小小圆门中穿出,在两个夹壁中走了一会,眼前豁然开朗,形形色色的鹅卵石铺就了条条幽径,两旁竹影婆娑,沙沙之声不绝于耳。我望着西侧的围墙,这道高高耸起的墙壁,虽然阻隔了外面的人事,却丝毫没有影响春天的到来。几场春雨后,墙里已呈现半个夏天的光景,山水含笑,草木青翠、繁华斗艳、生机盎然的,墙外却还在过着微凉的初夏。

兰溪见我出神的望着前方,叽叽喳喳地介绍起来,这竹子从哪里运过来的,那朵开的娇艳的花叫什么,左边那颗老树有多少年龄……我笑着听着她说,一边随意地看着四周的景物,偶尔侧头看她眼,满脸稚气的小姑娘,心里似乎半点事儿也没有,最起码在此刻还很单纯吧。我看着她额头薄汗,拽了拽她的衣袖让她走慢一些,我的一个脚顶多貌似走着,其实整个身子都依附着她,根本没有“脚踏实地”。

过了一座小桥,过往的丫鬟侍卫就多了起来。看见我们缓步走来,不禁露了好奇,偷偷地瞄了一眼又一眼,怕惹事的都不敢多看,撇过头匆匆离去。也有不少人露了鄙夷之色,用似乎极低却又偏偏让众人能听到的声音哼道:“有些人像攀龙附凤,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我脸色一冷,看向说话的人,她立即畏惧地缩了缩身子,继而又一副才不怕你的样子。

我忍不住瞟了兰溪一眼,她侧了脸,眼睛正看着远处,一副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我干咳了一声,她这才回过脸来,紧着说着,声音却明显低了许多。没走多远,就到了一个影壁墙的后头,远远的知晓阁在望。兰溪停了下来,“姑娘,我不能陪你过去了。”

“为何?”我诧异的看着她。

兰溪看了我一眼,嗫嚅道:“我身份不够。”

“这还需要什么身份?”

兰溪点了点头,“是,只有大丫鬟才能进出各位主子的院子,像我这种小丫鬟擅自闯入主子的院子被会责罚。”

“大小,年龄之分吗?”我好奇的道。

“不,根据来王府的时间定的。只有服侍五年以上,也没有过错的丫鬟才有资格被选去伺候主子。”

“也就是说你进府时间短,只能来伺候我这种不怕死的。”我打趣道。

“姑娘……”兰溪先是担忧地叫了一声,随即忍不住笑起来,“姑娘,还从来没见过姑娘这么直白的人。”

挥别了兰溪,我扶着墙一步步移动,不禁苦笑,虽然明白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可这样接二连三的“短痛”,还真让人有些吃不消呢。我大口地喘着气,实在走不动了,靠着影壁站了会儿,看见前面有块儿大石头,忙走过去坐了,身上热烘烘的,我用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半仰着脸望着天空,几只叫不出鸟儿从头顶一掠而过,斜着身子往远方飞走了。

正望着,忽然不远处有说话的声音,我心里一急,四下瞅瞅,看见侧面有一扇坏了的院门正斜靠在墙角儿,我忙踮着脚藏了进去。没过一会儿,三王子大摇大摆的走来一个小厮缩手缩脚的跟在地面,盯着三王子的后脑勺欲言又止。我忙缩好,闭住了呼吸,听那小厮忍了几忍,终究还是劝道:“三王子,您的伤口还没有愈合,现在出去喝酒,传到王妃那里……”三王子挑眉看了他一眼,目光淡淡的,却足以让小厮乖乖的闭嘴了。不知为什么,三王子虽一身包蓝袍子,衬得整个人英姿飒爽,但看起来有些没精神,大不像他往常那样的神采飞扬。我嘟了嘟嘴,管他呢,只要不找我麻烦就好。

轻轻嘘了口气,我起身继续前行,七拐八绕的,慢慢地摸到了诀窍,用脚尖走,这样不仅提高了脚力也减少了脚裸的压力。杨坚正在门口,见了我过来,眸光一闪就地迎了上来,扶着我,有些不解地道:“怎么不叫人扶你?”

我努努嘴,“这不为了守规矩嘛。”

他微怔一下,摇头笑起来,“这倒成我考虑不周了。”

我深吸了口气,抿了抿嘴,道:“二王子,好吗?”

杨坚看了看我,踌躇了一阵,“少主已经醒了,但……”

我愣了一下,紧着问:“他怎么了?”

“他……”杨坚咬了咬嘴唇,低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半晌,猛一抬眼直望过来,下了决心似的:“他在喝酒。”

我的心里一个咯噔,“他有伤怎么能喝酒,你也不拦他?”

杨坚神色一黯,“若没有拦,就不会被赶出来了。”

我一愣,错愕地道:“你被他赶出来的?”

“少主醒来就要喝酒,早膳也不用,我劝了几句,结果就被……”

杨坚摇了摇头,有些难以置信:“从没有见少主发这么大脾气。”

云庭会发脾气,我还想象不出他脾气的样子。可,究竟什么事儿需要他借酒消愁呢?我望着主房紧闭的大门,心里一阵犹豫,咬了咬唇,提步走了过去。杨坚神色不安地看了我一眼,蹙眉想了会儿,上前扶着我,看我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感激之色。我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他就这么断定我能劝过云庭,说不定我也会被赶出来。

“别敲门了,敲了少主也不答,直接进吧。”杨坚低声道。

我点了点,狠了狠心,推门走来了进去,地板上散落着四五个酒壶,一股浓烈的酒味儿飘散在四周,心里不禁一滞,他一点也不在意自个的身子。主卧酒气更重了,我一手扶着拱门,一手掀开帘子,不经意地踹到一个倒在地上的酒壶,那酒壶“骨碌骨碌”地滚了起来,却被一只白色靴子一滞又滚回了我脚边。我看了一眼滴溜溜打转的酒壶抬眼望向靴子的主人,他也抬眼怔怔地看着我,眼里的悲哀扎疼了我。

我下意识的向前踏了一大步,鞋底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的清晰,倒吓了我一跳,猛地想起左脚的状况容不得我如此用力。眼看着就要摔个鼻青脸肿,正来不及反应,一只手臂捞着了我,猛地将我拽了回来,摔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我靠在他身上,淡淡的茉莉花味儿传来,只觉得眼睛又酸又涩……

“方才我还担心你会赶我出去。”只觉得他一僵,可被他抱得紧紧的,我拉开他的手,转过了身,与他静静地对望,说:“若你赶我,我就再也不来找你了,因为找你,就像打一场力战,鼓足了勇气。”云庭眼里带着一些惊讶,我淡淡地笑了,仔细地看着他:“你曾说,我得闲的时候过来弹琴给你听。我很怕、很怕没有那么一天。”你说这话说,我不认为我会来。点了头,却为了自己,即使没那么一天,也知道有一个人说要我弹琴给他。倘若,连想象都没有了,以后我无法想象……

云庭定定的看着我,我亦平和地回望,他突然笑了,伸手帮我将碎发别回耳后。我见过他强颜欢笑,也见惯了他淡如煦风的笑,却从未见过他这么毫不掩饰情绪的笑,带着甜蜜,一些惊喜,以及深深的宠溺.....那几丝深藏心底的委屈、不甘也被融化少许。

“杨坚说你清晨起来就喝闷酒,为盗墓的事烦恼吗?”

云庭抿了抿嘴,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不是,我一怔,紧道:“那为何事?”只觉得云庭的手紧了紧,一抹不能抑制的痛苦猛地浮上了他的面容,我心底一痛,深深的凝住了他。

他的视线从我的脸上移开,落到窗外,仍是无语。我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波澜不惊的表相下有着怎样的暗涌,曾让我期望过,认命过,失望过,再后来甚至绝望,把那份不甚明了的感情强压了回去。现在却正强烈地传了给我,那种激流勇进波涛汹涌的压抑感让我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苟延残喘中却生生逼出一份笃定,往昔的一幕幕忽远忽近,若隐若现,快乐的、悲伤的,在此刻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说,人生若如初见。既然不能拂去那么不开心,那么就好好的珍惜眼前,沧海之后不还有沧田吗,都是一种新的开始。我的心里很清楚,我以后还是会为了他看安绵时那么忧伤的眼神心痛,会心存芥蒂,兴许还会有下一个“安绵”,但我还会关心他,陪在他身边,直到我不得不离开的时候……

想到这儿,我呼了口气,纷扰的心思清明了许多,握了握云庭的手,抬头微笑着说,“二王子,我肚子饿了。”他回过身来看着我,嘴角含着一丝淡淡笑容,虽是淡淡的,却没了方才的悲凉。他握住拱门左侧的一根红绳,轻轻拉了几下。门外屋檐下铃声,铃音未息,几个丫鬟鱼贯而入,领头的手里端着壶热茶,后面几个端着几碟菜肴,一股饭香随风飘了过来。我在那儿愣了一会儿,心里知道方才的铃声已通知了她们,却想不明白,她们怎就断定要的是早膳,而非别的东西。

丫鬟把碗筷摆好,对云庭福了福身就悄无声响的退了出去。我低头扫了眼圆桌,有笋溜鸡片,清炒荷藕,爆双菇,一大碗芋艿煲排骨,两碗绿豆汤,还有几个乳香馒头。云庭扶我坐下,摆了个酒杯在自己面前,拿起酒壶,斟了杯酒。

我笑了笑,“我呢?”

云庭看着我:女孩子喝酒不好。

我抽出手,笑笑:“你说不好,我就不喝,我吃菜。”他一愣,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目光又落到窗外。我淡淡地笑笑,又替他斟满,心里却有些酸酸的……这些日子来,我开始明白他的微笑除了是他知书达理的习惯,也是他掩藏内心情绪的一种幌子。今天,却在竟我面前几次难以自控,我不知该庆幸他肯我展示真性情还是悲哀他微笑之后独自承受了多少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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