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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情有可原
作者:陈走由   |  字数:4028  |  更新时间:2017-12-11 11:39:04  |  分类:

穿越小说

苏锦六只觉得脑袋和眼皮沉重,而身体更烫得要命。怀里的人本来应是点燃某种欲望的火种,却凉得好像月光,不管是皮肤还是发丝,都透出月夜独有的清凉。他贪婪又自私地把她抱得极紧,头沉沉地搁在她颈窝,像涸辙之鱼渴求水源。

“你好凉啊……好舒服。”他握住流火的手,搭在自己额头上。少年微眨的睫毛扫在流火脖颈,嘴唇微微翕动着,轻吻着她岸堤般的锁骨。

流火闭上眼睛,沉醉在久违的温存里。

有影子早从暗处飘出,沐浴在晶莹的月色下,目光紧紧锁住这扇小窗,锁住这扇小窗里相叠的两人。窗内缠绵炽热如火,甚至到良久后窗内的女子睁开双眼,那目光都一直静默冰冷,不为所动。

偷窥者被当场抓包,却丝毫不以为耻,反而一声令下:“叫他出来。”

流火不应。

半盏茶的工夫,苏锦六已经睡过去了。流火使个小法术让他睡得更沉些,又在自己手上灌些气力,将他拖去里间的床上。

一旁的持灯睡得正香,呼吸里都是酒味。

才从里间出来,偷窥的人脚下一动,数片碎瓦随之如箭射出,直直往那窗里奔去。但见窗里的人衣袖行云流水般几闪,便将碎瓦悉数接住。

流火先是皱了皱眉,紧接着面上却露出与方才迥然不同的神情来。一甩手将潮湿的瓦片扔出窗外,掸掸衣上的碎屑,她展眉笑道:“阁下倒真是怜香惜玉,力道这样轻,叫我好生惶恐。”

那人道:“我本是来找他帮忙。你既不愿意,此事便只能落到你手里。”

流火探身从窗中钻出,纵身跳去地上,还不忘了将窗掩住。“既然是求人帮忙,阁下的诚意必然不止几片烂瓦。”她仰头望向那人,“还请下来说话,报个名号罢。”

那人睨过流火一眼,伸手一拂衣摆,轻飘飘地落下地来。流火这才看清他的容貌,饶是见过再多奇异脸庞,初见此人,心中犹需一颤。此人从脖子到双脚皆是被黑色衣物裹住,唯独露出一张戏子化妆般的惨白脸庞,眉弓颧骨尽皆高耸,深陷的眼窝里目光更是凶狠,仿佛世间再美的物件都不能激起他的半点柔情。落地时鸦黑色的外袍被夜风翻起,露出绣了满面海棠花的内衬,配上这人白里透青的脸色和寒冰一般的眼神,分外妖异。

“追星教,踏月堂掌事。”那人虚虚拱手,谈及自己的名姓时目光才稍有缓和,“白无常。”

流火莞尔一笑:“原来是无棠掌事。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了。”

井无棠沉默半晌,眉头稍皱:“你既知道我,又何必装模作样。”

“只闻其名,不敢贸然相认。”流火道,“不知您找我所为何事?”

“杀人。”

流火面上的笑容更深了:“您是在拿我消遣么。”

“我从不屑消遣。”井无棠冷哼一声,“那小子身手虽不错,心肠却太软,难成大事。你比他狠。”

“在您看来,我原是个蛇蝎妇人。”

井无棠惜墨如金,根本懒得理会流火的逗趣:“你只管按我说的做。”

“杀谁?”

“井凌煞。”

流火短暂地愣了一瞬神。

井无棠问:“怎么?”

流火收起笑容:“不知掌事能否告知我此人与您的关系,以及您来寻我的缘由?”

“此人乃我堂下弟子,骄纵恣睢,目无纲法。她勾结师长,犯下淫乱之过,为躲避惩罚私自叛逃,苟活至今。今日她更趁守卫不防回到堂中,杀我妻儿,传播谣言,败我名声。”井无棠滴水不漏地罗列着罪状,“这样的弟子,留着作甚。”

见流火不语,井无棠继续道:“数年前我因她中毒,全身功力废掉一半,早已不是她对手。若非如此,杀她一事我必当亲力亲为,绝不假手他人。”

流火问:“掌事能给我什么回报?”

井无棠垂下眼皮,松开一直背在身后袍子里的右手。

他手上原来正提着那盏荷花花灯。灯里的蜡烛要烧尽了,火苗忽闪忽闪,黯淡地映照着他绣满海棠的风袍里衬,和他青白的右手手腕上一枚嫣红如蔻丹的海棠刺青。

“我要的可不只是这么一盏纸糊的灯。”

闻言,井无棠抬手便将花灯丢弃:“另一盏么?杀了她你就得到了。”

花灯倾翻,火苗一燎便将它整个烧着。流火颇为心痛地看着张牙舞爪的火焰,摇头道:“不,我要你的命,来换她的命。”

“不自量力。”井无棠嗤笑道,“绝无可能。”

“踏月堂何等力量,都无法将井凌煞捉拿归案。此事有多难,我索要的报酬自然也多对等。”流火道,“井掌事莫要仗势欺人。”

“我的命虽不如何高贵,但也绝不可能与那条贱命对等。”井无棠的耐心似乎已经用完。他眯起眼睛,语气也重了几分,“要点别的。”

流火思索半晌,目光落去那枚海棠刺青。

“掌事大人这枚刺青真是分外好看。”流火道,“就要它罢。”说罢也不管井无棠是否答应,一线火焰从指间疾速飞出,落在井无棠手腕的刺青上。

井无棠全然没想到这一出,既惊且怒。手腕上痛苦钻心,他飞起一脚铲起路边积水,但那火十分邪门,水浇它不灭,风也吹它不熄。生着火舌的倒刺顽强地燃着,将那枝海棠连同底下的皮肉完整地舔舐过,将整只手腕撕扯得焦黑。

冷眼旁观的流火轻飘飘地说着风凉话:“掌事大人这些年哪怕杀人无数,也得记得‘人命关天’这四个字。另外,夺人所爱是强盗行径,您抢我花灯一次不成,还来二次,我心里的痛,可不比掌事大人手上的痛轻。”

她手指一勾,那火便乖巧地放开食物,裹着那片刺着海棠的微焦皮肉回到她手心里去。

井无棠被剜去皮肉的手腕张着狰狞的大口,浓到发黑的血液散发着浓重的腥味,沿着这口子汹涌流下,将地面染得一片狼藉。

他错愕地看着面前端详着刺青的女子,心中大乱。数年前他倒大霉中了青血毒,这毒让井无棠遍身经脉断的断、堵的堵,不仅武功废了大半,容貌与性情也近乎全改。他日日受青血毒折磨,各种医治的方法都已试遍,却没有哪一种能消解半分痛苦。放血这种法子他也不是没用过,疗效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哪知今日被这火焰灼过伤口后,血液逐渐流散,竟莫名让他舒适起来。

他禁不住想问这女子是人是妖,这火是何物。

流火将刺青收入袖中。见井无棠表情阴晴不定,她只当他性情古怪。而自他伤口流下的血液腥味实在过于刺鼻,她不由得后退数步。

此人命不久矣。

“天亮之前我就要离开此地,掌事大人若无别的交待,我这便去寻觅井凌煞踪迹。”

井无棠心中一动:“要去何处?”

流火道:“这便不劳掌事费心了。事成之后我自会去寻掌事大人,您不必有丝毫担忧。您请回罢。”

说完正要抬步回旅店,井无棠却将她拦住。流火转头望向井无棠那张看不出悲喜的可怖脸庞,不知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我将命给你,会怎样?”

“你会死。会魂魄无主,不能转世,不得重投轮回道,永远留在此世的回忆里。是忘却往事还是沉溺于此,便看您自己的造化了。”

“那这与旁人有什么不同?”

“旁人会去地狱,依照生前的恶行受刑,洗清罪孽后投入新的轮回,忘掉前生,重新开始。”流火狡黠地笑,“掌事大人有别的想法么。”

“不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送走井无棠,流火转身跳上屋檐。苏锦六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倚在窗子边朝着她这边望。“你方才去哪儿了?”他开了窗,侧身让她进屋,声音哑得像干裂的土地。

流火并不进去:“喝了酒睡不着,出去遛遛。”

“你明明是在跟人说话。我都听到了。”苏锦六皱眉,“说要去了结一个人。”

“嗯。你没听错。”流火赞扬了他的好听力,将复活井凌煞的经过和方才与井无棠的对话都与苏锦六复述了一遍。

苏锦六听得发愣。起死回生这事他不是第一次见了,可再听一遍还是觉得心肝发颤。他斟酌许久,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帮他杀她?”

“收钱办事,理所当然。”流火黯然道,“我是商人。市农工商,末流的商。”

这回答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不久前她也这样回答过他,苏锦六却依旧如鲠在喉。流火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眉眼里浮出玩味的笑容。

“你信井无棠说的那些吗?那些……那些评价井凌煞的话。”苏锦六眉头锁得极紧,“骄纵恣睢,目无纲法……你觉得她是这样的人吗?”

少年人总是急于追究对错。

“想想井凌煞的所作所为,每条都能对上。纵然言重,可她毕竟是井无棠的亲传弟子,被苛责也是情有可原的。另外……”流火悠然道,“我多嘴一句,或许你不愿听。所谓的师徒情谊,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苏锦六语塞了。

“子时城门便会被封,此事务必尽快解决。我现在便去寻她。”

“你现在便要去么?我和你一起。”苏锦六抓住流火的手臂。

流火却道:“你先去把那两个小姑娘带走。”她伸手去探苏锦六依然有些发烫的额头,“你歇一个时辰,待好受些了便去找她们,趁宫里的敕令还未发下,赶紧出城。”

苏锦六不肯放手。他总觉得她在往外推他,她拒绝与他齐头并进,她不可捉摸。他想说些什么来留住她,可他脑子实在是像一团滚烫的糨糊,什么都想不出,什么都说不出。他觉得流火一定是什么都知道了,可他既害怕她误会,又害怕再次失去她。他的自尊和安全感都遗落了,如今的他软弱、矛盾,纠结得像一团乱麻。

流火暗叹一口气。

她换上嗔怪的语气:“你怎么这么小气?”

苏锦六眼睛都被烧红了。

“我会去找你的。”

她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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