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福建的冬天不是很冷，但是深夜的寒气也很重，兵们一床被子已经不足以御寒，被子上面，又压了一件厚厚的大衣，黄猛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排房里面黑暗一片，根本看不见什么，黄猛轻叹一口气，回头望望窗外，不远处，几颗靠排房很的树在风中摇摆，再远处则是一片黑暗，部队不像在家里，这里没有壁灯，黄猛轻轻抚摸着照片，这是黄猛从小就带着的照片，这是一张黄猛母亲生前的照片，慢慢的黄猛进入了梦乡，手中依旧紧紧的拿着照片。
新兵训练已经有半个月，这段时间，白天他们一直进行着枯燥无聊的队列训练，部队训练队列的方法简单有效，就是不断的定型，通过定型来纠正新兵们各种不规范的动作，晚上则是体能训练，对于新兵来说，新兵连的这段时间，就是要让这帮子地方小青年，成功的转变成一个革命军人，要让他们在新兵连结束以后能熟悉部队的各种规章制度，熟悉军队的生活，具有一定的体能战术基础，为回到连队继续训练打下坚实的基础。
早上9点，各班排正在操场上进行着队伍训练，冬常服，大盖帽，扎着武装带的新兵们在班长的指挥下进行着各种队列动作。操场上，班长的口令声此起彼伏，显得精神饱满。
而九班长杨天照站在队列前面满脸愁容，杨天照看着瘦瘦的许成功，感觉到自己已经快疯掉了。
一旁十班长范子信高声喊道“齐步—走”，十班9名新兵排成一排，齐齐跨出一步，往前走去，其中排头那个高个子新兵，动作十分标准，一摆一动坚定有力，看起来颇有气势。这个兵叫林雨，就是杨天照、范子信所说像他们班长俞伟的那个新兵。
队列里面的林雨显得严肃认真，面无任何表情，一举一动都随着班长范子信的口令而执行，整个人看上去冷冷的，事实上，林雨不仅队列里如此，平常生活中也是这般，入伍至今，除了回答班长问话，基本上不开口说话，而且脸上的表情始终如此，压根没有人看到他笑过。这也是杨天照、范子信两人认为最像俞伟的地方。
十班的9个新兵走了几步以后，原本一条直线的队列不再整齐，后面的几个新兵位置有点凌乱，十班长范子信沉稳而有力的声音喊道“余光注意标齐排面，对，很好，立定。”杨天照看着别的班的新兵队伍已经走的有模有样，心里更加窝火，同时不服输的性格又让九班长杨天照咬咬牙继续训练。
杨天照满脸严肃的站在队列前面，板着脸，眼光从班里面9个新兵的脸上扫过。
队列里，站在排头的黄猛“扑兹”一声笑了出来。
原本已经气苦的杨天照听到笑声几乎吼了起来“队列里面严肃一点”“黄猛，你笑什么！”
“班长，你看别的班都训练到三大步法了，我们班连报个数都报不顺，这队列要训练到什么时候。”
“你给我闭嘴，认认真真的给我训练”杨天照听到这话已经气的快半疯了。
稳定了一下情绪，站到队列前面的杨天照继续训练。
“报数”，杨天照下达了口令。
“一。。。。二，三，四……”
“停”。这已经是杨天照第8次喊停。
队列前面的杨天照虎着脸紧盯着站在队列第二名的许成功，“许成功，你速度快一点！”。
被班长这么一说，许成功的眼睛里已经开始有泪水打转，但是他依旧咬紧牙，答道“是”，声音很低，站着队列前面的杨天照好像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是”，杨天照彻底被激怒了，大声吼了起来“声音大点！”。
许成功眼里的泪水忍不住了，两行泪水顺着脸庞就滑落了下来，许成功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答道“是”，声音比先前大了不少，但是依旧不能让人满意。杨天照无耐摇头。
站在排头的黄猛感觉到许成功在抽搐，不由转过头来，黄猛看到许成功脸上挂着的流水，心里很难受，举手帮许成功擦去挂在脸上的泪水，站在队列前面的杨天照狠狠的盯着黄猛。
“黄猛，没有命令，谁让你乱动的”。
“班长，你看人家都哭了，我只是帮他擦下眼泪。”黄猛感觉自己很有理。
“黄猛，你背一下，队列纪律第一条”九班长杨天照冷声说道。
“是，队列纪律第一条：坚决执行命令，严格遵守规定，做到令行禁止。”黄猛一下子就背了出来，前段时间，这些东西指导员认真的教过，并要求每个战士都要会背。
“我刚才命令你动了没有！”杨天照冷冷的问道。
“没有”
“没有你动什么动。”
“可是，班长，他哭了啊！”黄猛满脸无辜。
杨天照几乎抓狂。
中午，连部会议室，杨天照、范子信等三连的人围坐在一起，其中包括新兵连连长周桂联，三排长朱洪才，以及十一班，十二班的两个班长。
“排长，这个许成功，我真没法带了，这样下去，根本没法训练了！还有那个黄猛，平时就吊儿郎当的，到队列里面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严禁，有时候我真忍不住想上去踹他们几脚，这他妈的也太窝火了”杨天照正对着周桂联诉苦，周桂联以前在三连任一排长，是杨天照的老排长。
一旁的几个班长，也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对于黄猛这小子调皮，倒还好办，多定几次形就差不多了，但是许成功这个问题，他们也头大，事实上，他们也研究了好几种办法，但都没有效果，一个连话都不敢说的人，你还能指望他干什么。最后大家都拿不出有效的办法，周桂联看着杨天照愁眉苦脸的样子，走过去拍拍这位手下爱将的肩膀，“下午我去看看，到时候大家再研究研究。”
杨天照抬起头，看了老排长一眼，随即又摇摇头，他已经快崩溃了。杨天照想不通，为啥自己这么倒楣，班上分到这种兵。
此刻排房里，新兵们正靠着墙角休息，没有敢碰床铺一下，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黄猛也是，床上那被子，可是他们花了一早晨时间才弄好，几经拆折才让班长略为满意的被子，如果不是冬天的夜里比较冷，估计这些新兵晚上睡觉都舍不得打开被子，这可是比训练队列更让他们恐惧的东西。
许成功坐在黄猛的身旁，轻声问道“猛哥，我是不是很笨”。
黄野轻笑“笨啥呀，我看挺好，就是一下子没有适应部队的生活，对了成功，你平时说话也没什么问题啊，怎么报个数就报不清楚”。
许成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猛哥，我站在队列里就紧张，一紧张就说不出话来了！”
黄猛哈哈大笑拍拍许成功的肩膀“没事，兄弟，慢慢来，时间长了就好了。”
许成功认真的点点头“恩，我一定会努力的！”
下午的训练，新兵八连连长周桂联站到了九班的队列右侧。这让班里的兵更加紧张。特别是许成功，这个长的魁梧，长着一张国字脸的连长给了他很大的压力。结果训练比上午更糟，直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队列前面的班长杨天照，脸色难堪，一旁的周桂联也差不了多少，这个带兵严格，训练残酷的新兵连长，一向要求严格，亲自站到了队列前面指挥训练。
“许成功你站在排头，对，就这样。”在周桂联的命令下，许成功成了排头兵，第二个黄猛。
周桂联深吸了一口气喊道“稍息，立正，报数”
“一、二、三……”许成功终于把数报了出来，但是声音依旧不大，虽然如此，周桂联已经感觉很满意了，这一步已经跨了出来，虽然步子不大，但是跨出来这一步，本身就是进步。
忽然，黄猛拍的一声，在脸上拍了一下。周桂联，杨天照原本舒展开来的脸又立即严肃了起来，周桂联沉着脸走到黄猛的面前，紧盯着这个新兵。
黄猛被盯的全身难受，说道“报告，刚才脸上有只虫子。”
周桂联没有理他，盯着黄猛说道“我刚才命令你动了没有？”
“没有！”
“没有你动什么动”周桂联几乎吼了起来。
“我脸上有虫子啊！”
“你他妈的给我站在队列里面严肃一点！”周桂联叫了起来。
黄猛的脸也阴沉了下来，刚才他意识到自己错了，还有点愧疚，但周桂联的这句话，却让黄猛疯狂了起来。“有种你再说一遍！”
周桂联、杨天照两个人一愣，队列里的新兵也是一愣，他们没有想到，一向吊儿郎当的猛哥尽然敢这样跟连长说话。
周桂联怒了，大声吼道“你他妈的队列纪律到底怎么学的。”
黄猛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握拳的双手轻微的颤抖，如果二狗子、黑三在这里，看到黄猛微颤的双手，肯定会惊恐的叫起来，因为他们知道，黄猛只有在极度气愤的情况下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黄猛的右脚闪电般的踢向周桂联，站在黄猛前面的周桂联料想不到这个新兵尽然有胆子敢攻击他，更没有想到，一向懒散的黄野，出手快手闪电一般。匆忙中的周桂联左脚立起，护住**，黄猛的右腿“嘣”的一声撞击在周桂联的左腿之上，周桂联大吼一声，侧身翻腾，闪了开去，右脚挺直，左腿支地，支地的左腿不断的颤抖，很明显刚才吃了一点亏。
操场上的人都停了下来，班长，新兵吃惊的望向这里，他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只知道一个新兵出手攻击连长，队列里面的新兵都有一股冲动，各班长急忙下令“立正”，各班依旧保持着整齐的队列，只不过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9班的训练场地。9班的其余7个新兵让了开来，只有许成功站在黄猛的身边不肯走，杨天照已经站到了黄猛与周桂联的中间，全身呈格斗姿势，随时准备出手。
“黄猛，你是不是疯了，出手攻击连长！”杨天照此刻最大限度的保持冷静，毕竟黄猛是他班里的新兵。
“成功，你站到一边去”此刻的黄猛一扫先前的颓废，看也看不出先前油嘴滑舌的样子，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但这微笑看在别人的眼里则显得冷酷。
许成功没有走，在他眼里，猛哥是他最亲近的人了，虽然他自卑，害怕，但他并不傻，他知道黄猛这次犯了大错了，但是许成功心甘情愿的想留下来陪他，因为在车上，黄猛对他说“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战友，就是兄弟了！”事实上，这么长时间以来，黄猛也处处关照着他。
“成功，退边上去，我没有事的，你在这里会妨碍我”黄猛没有回头，轻轻的说道。
许成功点点头，退了开去。这时，几个班长都赶了过来，范子信走到杨天照的身边，摆起了格斗姿势。
“周桂联，你有种，你敢骂我妈，别以为躲在人群后面，我就没办法”黄猛的话语显得很冷酷，但是他的这几句话却让周围的人一头雾水。
“黄猛，不要乱讲，连长什么时候骂你妈了”杨天照先开了口。
“你刚才难道不在，他说“你他妈的给我站在队列里严肃一点”那么大声一句话，你会没有听见！”黄猛的脸上满是讥讽。
杨天照、范子信两个茫然不知所措，反应过来的周桂联，有口难言，“他妈的”，这个词是部队的常用语了，当兵的基本上都会带一句，没想到今天因为这句话，尽然有新兵出手攻击新兵连的连长，周桂联摇头苦笑，这他妈的是哪门子事啊！
黄猛看到周桂联摇头不答话，再看看挡在他面前的杨天照、范子信，冷笑了一下。
忽然黄猛向着杨天照、范子信冲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