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子弹在黄猛的头顶飞过，带着一股浓浓的焦味，四周的空气仿佛被点燃，随着子弹的划过带起一阵热浪。手雷不断的在四周爆炸，无数的弹珠飞射四周，硝烟弥漫在这片战场上，久久不愿散去，空气显得更加压抑，三个受伤的雇佣兵此刻为了掩护战友和张文山离开这里，正在挥霍着子弹进行交叉火力掩护，子弹一颗颗的离开枪膛，飞向远处，枪管在连续的射击之下，变的滚烫。

他们知道自己是活不长了，战场之上失去了行动能力就已经让他们的半只腿踏进了鬼门关，尤其是现在对方占据了场上的优势，自己的兄弟不得不赶快撤走，他们活下去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

也许是出于对生命的眷恋以及内心之中种种不甘，他们怒吼着，狂叫着，紧紧的扣动着板机，子弹随着他们的怒吼以摧枯拉朽般的架势向黄猛他们隐蔽的大树扫去，他们真的很想用手中的突击步枪打烂那棵挡在敌人前面的大树，消灭他们，自己活下去。他们三个人这种不计后果的射击顿时将黄猛他们完全压制住。

四周躺着几具尸体，3个雇佣兵，1个中国士兵，双方都有人员的牺牲，飘荡在空气中的血腥在告诉着战场上的每一个人，杀死他们，报仇，报仇！！

远处，2个没有受伤的雇佣兵扶着张文山跑向一处灌木丛中，这里是他们隐藏快艇的地方。

雇佣兵拔出腿上的多功能军刀，在地上摸索着，紧接着，他摸到了一个铁环，军刀割断下面的绳子，2个雇佣兵一起用力，掀开了一块很大的木板，下面并排存放着两艘快艇，一边还有几筒燃油。3个人发出一声欢呼，这里还没有被发现，他们还有希望逃出中国。

黄猛此刻心急如焚，他刚才看到张文山在雇佣兵的保护下往远方逃去，他知道再不追过去，可能又让张文山这个毒枭跑掉了。追一定要追到那个王八蛋，命令必须完成，法律不容贱踏，班长更不能白死，只有抓回去，把张文山这个祸首抓回去，才能稍稍减去自己内心的愧疚，才能让班长含笑九泉。

黄猛想冲出去，但是子弹就在头顶飞舞，他的右腿又受了伤，被压制在树后动弹不得，黄猛的嘴角挂着一丝血迹，回头看着一旁的林雨和许成功“你们两个快去追张文山！愣在这里干嘛！”

许成功对着黄猛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猛哥，班长已经牺牲了，我不想再看到你死在这里，张文山那个王八蛋以后还有机会抓住，但是你只有一条命啊，你死了，抓到张文山又有什么用，你不是说过，在战场上面决不会丢下一个受伤的战友么？那我告诉你，我也能做到，我绝对不会独自离开！”

林雨以一种坚定的眼神看着黄猛，不用说，他也和许成功想的一样，黄猛看着一脸坚毅，神情悲壮，口若悬河的许成功呆了，这是他认识的那个胆小的许成功？这就是在新兵连话都不敢说一句的许成功？黄猛不由低头苦笑，机会，还有一个屁的机会，张文山跑到外国，怎么还会有机会！但是黄猛只是苦笑，没有反驳，他知道反驳也没有用，许成功和林雨要的只是一个借口，一个不愿丢下他一个人的借口，重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个借口能不能站住脚。

远处，枪声停了下来，四处回归了安静。

丛林里面一片狼籍，到处都是折断的树枝，四周都是打烂的树木，周围静静的，还带着一股浓烈的火药味，黄猛竖起耳朵听着远处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耳朵里面嗡嗡的，好像有几个小蜜蜂在一旁飞舞。

林雨的狙击步枪架了起来，静静的瞄准着远处，他的不断的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间，想以此来让自己冷静下来，让自己迅速的达到最佳射击状态。

三个受伤的雇佣兵集合到了一起来，二个伤了腿部，一个左臂被打烂，三个难兄难弟知道，这段时间下来，另外两个兄弟已经护送着张先生下海了，他们的任务完成了，他们现在就要想办法活下去，但是2个人都没法移动，让他们活下去的机率大大的减小。

林雨的狙击步枪稳稳的瞄准着远处，虽然看不到敌人，但是他感觉到了那些人，那几个留下来掩护张文山逃走的人。

许成功的胸口挂着班长的12.7毫米口径有效射程达到2000米的重型狙击，他的背上背着黄猛，黄猛端着突击步枪小心的观察着四周，他们这对奇怪的组合迅速的往张文山撤走的方向追去。他们有林雨的掩护，有林雨的狙击步枪压制住侧翼的雇佣兵，他们不要命一般的冲出倒地的大树，冲了出来，黄猛刚才经过短暂的考虑作了一下安排，那三个人就交给林雨负责了，他们两人直接追下去。

黄猛现在是发了疯，拼了命了，明知道张文山有二个战斗力强悍的雇佣兵保护，他还是坚持着追下去，他要用张文山的鲜血来祭奠班长的英魂，用张文山的头颅来昭示军人的不败军魂，热血雄风。

他们追了下去，许成功在黄猛的指点下跑的飞快，黄猛丛林作战的经验十分的丰富，轻易的就辨别出了方向，尤其是在这种对方匆忙赶路根本没有时间掩盖痕迹的情况下，他们追的十分迅速。

在一处大坑前面，许成功停了下来，他的胸口起伏的厉害，长时间的战斗，再加上背着人在丛林里面狂奔，实在耗光了他的体力，黄猛站在那个坑前面面无人色，他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狂吼，坑里有一艘小型的快艇，一旁还有一个很大的宽位，一看就知道，这里本来就掩藏着二艘，还有一艘自然就被张文山他们取走了。

黄猛感觉全身的血液冰凉，他不断的催促着背着他的许成功，“快，成功，快，他们要从海上逃跑！快啊！！”他的喊声中有一股无奈的凄凉，有一种无助的哀嚎，一种用尽全身力气却一拳打中棉花般的难受，杀了几个雇佣兵又怎么样，以弱胜强又怎么样，连班长都牺牲了，最后换来的却是任务失败，这一刻万般的失望的感觉彻底冲进了黄猛的大脑，彻底击毁了他的意志。

树后一把突击步枪伸了出来，对着远处一阵射击，林雨趴在那里丝毫不为所动，就如同没有看到那个人一般，依旧瞄准着树的侧翼，他的任务是先掩护黄猛他们追击，其次再是击毙这几个受伤的雇佣兵，果然，如同黄猛他们一般，那个手被打烂的雇佣兵背着一个人从树后闪出，虽然他的手被打烂了，但是经受过多年训练，参加过几十场战斗的他虽然身受重伤，但是速度丝毫不减，背着同伴跑的仍然很快。

林雨的嘴角有一丝残忍的微笑出现，他的狙击步枪迅速的平移，几乎在瞄准镜中心辅线压在人身上的一刹那，林雨扣动了板机，子弹毫不留情的击中下面一人的腿部，三个人，三个雇佣兵，此刻都失去了行动能力，他们发出一阵阵绝望的吼叫。

林雨的狙击步枪慢慢的移动到他们的脑袋上面，嘴角的冷笑更浓，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不久前班长被乱枪打死的场面，他想起班长为了救黄猛那种视死如归的气势，他想起了班长临终前那悲伤的眼睛，林雨笑的更加阴沉了，洋鬼子，你们都得死！！！

丛林中有一道很宽的印迹，很明显那是雇佣兵拖动快艇留下的，随即黄猛与许成功的眼前一亮，他们出了丛林，走出了那片连天空都无法看见的密林，阵阵海风带着浓浓的湿气，不断的吹打在他们的脸上，清晰的空气夹杂着淡淡的鱼腥味，没有了丛林里面的腐败气味和战场上的硝烟一切显得自然。

然而他们两个却没有丝毫的心情欣赏眼前的自然美景，他们只看到一道长长的印迹滑过沙滩，直向大海。

许成功已经快要虚脱了，他拼尽全力的背着黄猛冲上一块高高的山坡，随即累倒在上面的石块上，他看见了海中的快艇，看中了快艇后面被一分为二的海水，2个人绝望了，他们伸手目测了一下，以大拇指比划了一下就测算出了距离，1600米，天，1600米的距离，许成功一把架起班长的那把狙击步枪，眼睛滑出一溜泪水。

随即，许成功一把将狙击步枪扔在一旁，趴在地上痛哭起来，完了，一切全完了，所有的努力都成了泡影，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泡影，许成功放声大哭起来，这么久了，他又一次感觉到了无助和失望，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在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连班长都牺牲在战斗之中，他们尽然还是让张文山跑了，跑了，一切全都完了。

黄猛没有哭泣，也许是在班长死亡的那一刻，他哭干了全身的泪水，他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哭泣，他的心里始终默默的念着两个字“忠诚”“忠诚”，他想了俞伟班长，这个1600米距离上用演习弹击中对方最高指挥官的班长，俞伟班长曾说，2天时间他能让黄猛这个狙击枪800米靶全部脱靶的新兵提高一个档次，但是后来的两天，俞伟班长只是给他不停的灌输着一个思想“忠诚”，根本没有教他任何的狙击技术。

黄猛的牙齿深深的咬入了嘴唇里面，鲜血在干裂的嘴唇上面流动，渐渐的顺着嘴角滑落，黄猛强忍着右腿部传来的剧痛，一下子跪在地上，他默默的拾起许成功丢弃的狙击步枪，那把班长最喜欢的大口径重狙。

海鸟在大海上面不断的飞翔，无风三尺浪，海水一波又一波的冲向海岸，然后又迅速的退了回去，天空的朵朵白云并没有遮挡住阳光，阳光直射在黄猛的身上，在这样一个美妙的环境里，2个中国士兵带着沉重的心情一趴一跪在海边高耸的岩石上。

黄猛紧握着狙击步枪，他不知道俞伟班长的话是不是真的，他不知道“忠诚”那两个字对他的狙击技术有什么帮助，他没有试过，是不是真的能打中800米靶，因为他是突击手，一个用手中的突击步枪为班长、林雨他们提供火力掩护的突击手，他不需要再去练习狙击。

但是此刻，他不得不重新架起狙击步枪，绝望，当然是绝望，但是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机会，黄猛就不会放过，他渴望奇迹，他渴望着成功。许成功吃惊的看着黄猛，他看到绑在猛哥腿上的止血绷带又透出殷红的鲜红，他看到猛哥为了忍住剧痛，咬破了嘴唇，但看到黄猛如同大理石一般坚毅的脸庞，这个1年来朝夕相处的兄弟此刻正稳稳的托起狙击步枪跪姿瞄准。

枪的前面有支架，这样可以让狙击步枪更加稳定，打的更准，同时趴在地上的人也能更好的抵挡住后座力，但是许成功没有纠正黄猛的姿势，这些东西在这一刻已经显得毫不重要。重要的是黄猛的决心，黄猛那种一往无前的勇气。也许连黄猛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为什么会摆出这种姿势，为什么用这种方式射击，也许在这一刻，他已经被战神的灵魂附体，大脑已经麻木。

风向偏东，风速3米/秒，距离1600米，子弹飞行距离4至6秒，地心引力，调整枪口上下偏差，这一刻黄猛的大脑如同机器一般的运算着各种射击修正量，这是4个月前在旅教导队集训时教官所授的知识，这一刻，他完全的运用了起来。

静，四周绝对的静，对于黄猛来说，他已经完全了忘却了自我，完全的忘记了一切的仇恨，忘记了所有的痛苦，他感觉自己完全和手里的狙击步枪融合在一起，他感觉手中的狙击枪就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他熟悉它的一切，他们就像亲兄弟一般亲密无间，刹那间，黄猛扣动了板机，一颗尖长的高爆弹头迅速的朝海里飞去。黄猛被狙击步枪巨大的后座力掀翻，仰面倒在地上，最后映入他眼里的，只有许成功挂满泪水的脸庞和充满惊恐无助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