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确实好走了，空气确实新鲜了，主薄大人果然见过世面。但是，传承了几千年的卫生习惯不是杨天一两天就能扭转过来的。

周至城里多了一群人，主薄说是城管，他们身着统一服装，人手一扫帚，一簸箕，一竹夹子，见着路上有果皮什么的，叹口气，摇摇头，弯要用夹子夹起来，丢进簸箕里，然后再去寻找新目标。

于是乎，一夜之间，街道上的垃圾都被清理掉了。

王甲今天早早地就出了门，今天他发小陈二子过生日，他要去西市买一件礼物，二十多年的交情，可不敢破坏了。

捧着一把枣子，吃一路，吐一路枣核，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子，突然一个官差挡住了他的去路。

“站住！”

王甲吓一大跳，还以为自己犯啥事了呢，连忙陪小心，“这位差爷，您找小的是？”

“知道为啥叫你吗？”官差巩兵心里得意着，这已经是他抓的第八个人了，再有两个，他就能从主薄那里领到五文钱的赏钱，还能在主薄心里留个好印象。

“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小的名叫王甲，家住崇信坊。”

“知道为什么叫你吗？”

“小的不知！”

“你回头看看！”

“没，没什么啊？”

“还没什么！你看你一路吐的，你是吃好了，可知道给周至城的环境抹了黑？”巩兵喝道，“主薄大人的城管十条你不知道啊？”

“啊！城管十条！”王甲这才想起来这回事，“差爷，小的没想起来，这回就放过我吧，我朋友今天长尾巴（过生日），还等着我去吃酒呢！下次，下次我一定注意！”

“不行，主薄大人说了，法不容情。”巩兵道，“王甲是吧，你违反了城管条例，按例要受罚，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缴纳一文钱的罚款，二是去修一天的路，你自己选吧！”

“啊，一文钱！”王甲惊呼，一文钱虽然不多，但那时候家家都不富裕啊，老百姓对钱是很看重的，“差爷，我，我选第二条。”

“嗯，不错的选择！跟我走吧！”巩兵推推王甲。

“差爷，今天我朋友长尾巴，能不能明天去修路？”王甲见马上就要修路，有点着急了。

“明天？也不是不可以，那就得修两天的路了！”巩兵笑道，“怎么样？”

“啊？那我还是现在就去吧！”王甲垂头丧气地跟在巩兵屁股后面，出了城，没走多远，便见官道上一大群人在干活。

一队城管不停地从河里运来沙子，另外一些人把沙子填到泥坑里去，再夯实，碾平，然后官道就平整了。

“去吧！那些人都和你一样，违反了城管十条，你小子算是走运，人家有的可是干了一个时辰了呢！”巩兵带着王甲，到监工那里办交接，领了一个小条子，然后又进城完成指标去了。

王甲豁然发现陈二子也在工地上，还有他分在一个组。“兄弟，你怎么也来了？”

“哎，今天你不是要来吗，我就去买点羊肉，哪知人有三急，就去那个角落解决，于是就来了！”陈二子小声道，“兄弟，以后可得注意了，好在差爷也算仁义，没吃皮肉之苦，但一天的活，可算是耽搁了！”

“说的是，我以后再也不乱吐乱丢了！”王甲深有同感。

“不说了，兄弟，今天对不住，明儿咱再一起吃酒！”陈二子道，“干活吧！”

太阳下山的时候，监工吹竹哨，示意散工。劳累了一天的人们三五成群地往回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回头望，看着平整洁的官道，也有一点点的成就感。

王甲他们的遭遇很快就在周至城里传开了，人们相互劝戒，第二天，周至城里卫生大变，以至于大街上干净异常，来来往往的人们，不少手心里都攒着小垃圾不敢扔，生怕被拉去做工。

有垃圾不敢扔，握在手里，要么沾乎乎，要么油乎乎，有点不爽利，人们不免又抱怨，真的不方便啊！

第三天，周至人出门的时候，发现街头角落里，每隔两百步，都放着一个大竹筐，竹筐上的墙头还钉着一块木板，上书三个大字：垃圾篓。

城管解释说以后要丢垃圾，就往垃圾篓里丢，不违法。

然后周至城的百姓们忽然有一点感觉，主薄大人在想他们之所想，有一种自己人的感觉。

卫生好转之后，一条新政令传出，又引爆了整个周至县城：从今起，周至城无宵禁，西市废除时间限制，想什么时候开业，就什么时候开业。

唐朝商业活动受限制较大，尤其是市，日中开市，日落闭市，而且若大一个城，市场交易只能在市里进行，你在居民区的坊间做生意试试？玩不死你。

老百姓，尤其是商人，早就想打破这个古怪的规则了，因为真心不方便。

杨天的政令迎合了老百姓的意愿，得到一致好评。

接着，杨天又颁布了新的商税税则。

进城税不用交了，只收营业税，其他税项都不用再交。营业税什么东西？主薄大人说了，营业就是做买卖的意思，营业税，就是做买卖的要交的税，要种地要交田租一样。

10%，是比以前重了一点点，但是道路好走了啊，交易的时间长了啊，市场环境好了啊，还不用交乱七八糟的费用，商人只要算一笔账就会发现，一成的营业税非常合理。

与过去税吏随意征税不同，主薄大人说了，商人只有在税吏开具税单的时候，才用交税，奉行无税单不交税的原则。

同时，主薄大人还说了，收税没税单是贪污行为，一经发现，重重处罚，没收钱款是小事，发配充军就要命了。

一时间，周至的商业活动开始复苏。

又过了几天，人们突然发现，西市新开了一家新店铺，名叫“飞天革业”，店铺很大，是寻常铺子的三倍，装饰的很有新意，货架上展示的都是上好皮子，另外还有两件毛皮做的衣服，据店小二说，那叫皮草，摸起来很柔软，闻起来很清新，就是价钱贵了点。

此外，还有一个货架，上面全是皮子做的包，样子古怪了点，但经过店小二一番介绍，忍不住就想买呢。

一问价，就缩了，差一点的十贯一个，好一点的几十贯，最贵的那个，竟然要一百贯，你怎么不去抢？

观望，人们都在观望，开业的那一天，飞天革业只买出几件皮子，包包一个也没卖出去，皮草就更没人问津了。

“少爷，你今天我们只卖出八张兔子皮，还有一张鹿皮！”晚上，林立与刘三向杨天汇报，“一共得钱九贯，还有320钱的挂零！”

老百姓还是穷啊！杨天心里轻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少爷，外面的百姓都觉得皮包的皮草贵，要不要降一降？”刘三问道。

“林立，你说呢？”

“少爷，我看，没必要降价！百姓贫苦，我们就是降价，他们也买不起！”林立道，“我琢磨着我的们货物，不是卖给老百姓的，而是京城那些大老爷，还有就是外来的胡商，他们不差钱！”

杨天对林立的分析很赞赏，封建社会中能有这样的商业眼光，真心不容易。“林立，你又长进了！”

“都是少爷栽培之功！”林立竟然有点腼腆。

“不过，我们也不能放弃老百姓这一边，刘三，那些不值钱的兔子皮之类的，也要多弄一些，一张皮虽然不值钱，但几百张几千张呢？”

“少爷，我们明白了！”

“明白就好！另外，我们糅制皮革的技术一定要保密，一定要用自己人，做衣服做皮包的才可以用外人，知道了吗？”

“诺！”

三人刚说完，周树跑来禀告县令房遗正来了。

“得，又来蹭饭了！”林立嘀咕一声。

“你小子！”杨天笑道，“还不快跟我去迎接！”

“怎么，本官来吃顿饭，你有意见？”杨天还没出房门，房遗正自己已经进来了，身后的房忠紧随着。

“大人，死罪！”林立和刘三吓一大跳，连心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行了，真是死罪，你们早就脑袋搬家了！”房遗正心情大好，“不过，今晚不让本官吃高兴了的话，那就难说了！”

“啊，大人，小的，小的……”

“行了，这儿没你们什么事了！”杨天笑道，“真是的，连玩笑话也听不出来，去，告诉鸳鸯她们，拿出十二分的本事来！”

“诺！”林立与刘三抹一把汗，相互扶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