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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作者:陆沉   |  字数:3140  |  更新时间:2018-03-29 18:12:34  |  分类:

悬疑小说

“她上午接了委托人的电话就走了。”

“我去找她。”郑南书再也坐不住了。

“去吧。”

律所里的人都知道郑南书非同一般的家庭背景。虽不至于人人巴结,但律所的大小律师对他都客客气气的。他在律所纯属闲人,没人管他,来去自由。

郑南书刚走出律所,一辆白色宝马轿车就横在了他面前,后座车窗放下来,露出一张清俊的脸,淡漠如雾。

“请问你是杜金王律所的人吗?”

郑家好歹是在商业圈里混的,他一眼就认出了车里的人。

“你是……傅森的傅总?”

傅司衍这才仔细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轻人,是个陌生人,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自己。他没多想,不冷不热地点了下头,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你是杜金王律所的人吗?”

“我是。”

“我找李之然律师。”

郑南书顿时警惕起来:“你找我老大干什么?”

“拿点东西给她。”

“她现在不在,你把东西给我,我替你转交。”

傅司衍考虑了两秒,将一串钥匙扔出窗外。

“告诉她,防盗门我换了新的。”

赵志强刚在合同上签好字,被折腾得够呛的“红帽子”就迅速将合同一卷,转身走人了。

赵志强和他老婆高兴得像中了六合彩似的。

“你看看你看看!我说拜菩萨管用吧?”赵志强老婆抹着眼睛,不住地叨念,“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啊!”

突然想起还有李之然这号人在,又扑上来握住李之然的手,连声道谢,顺便将刚从脸上揩下来的新鲜的鼻涕眼泪一股脑儿蹭到她身上。

李之然婉拒了赵志强老婆留她吃饭的好意,一路笑呵呵地往后挪,刚退出门口,脚跟还没站稳,身后一声喇叭吓得她险些跌倒在地。转头看见是郑南书的车,李之然走上前踹了一脚,没好气地问:“你怎么找过来了?”

郑南书有点无辜:“你走的时候也不叫我,我问了同事才知道你到这来了。”

李之然觉得好笑,拉开车门坐进去。

“你是我老大吗?我还得事事向你汇报?”

“我不需要你和我汇报什么,我只是想跟着你。”

李之然笑骂:“没出息。”

赵志强一家的事解决了,她心情很好,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难得关心起这个小跟班。

“南瓜,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拿到执业证以后一直在律所干下去?你们家能同意吗?”

郑南书是家中独子,殷实的家业注定要交给他接管。现在郑南书年纪还小,家人还能让他自由两年,但绝不会放任不管。

“管他们呢。”郑南书面无表情地耸了耸肩。

李之然愣了一下,他很少这么冷漠,大部分时候,郑南书都是温和的,甚至有些怯懦。

或许是察觉到李之然异样的目光,他侧头冲她憨憨一笑。

“我爸妈都对我挺好的,不太干涉我的事,而且我对我的未来也有打算了。”

她心知郑南书这话真假参半,也不戳穿,只露出局外人的笑容:“那就好。”

现在的郑南书还不成熟,等他再大一点就会明白,他根本不能决定自己的未来。李之然这样想着,心里不免有些伤感,扭头看向窗外。

郑南书忽然说:“老大,你有时候是不是觉得我很烦?”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李之然这回是真无辜,坦白说,她挺喜欢郑南书这个小孩,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甚至有点把他当弟弟的意思。

“那你就是把我当小孩看了。”他闷声说。

李之然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能说出这句话,心理上就是半大的孩子。李之然顺口哄他:“哪能啊?你在老大我的心里,就是一个纯爷们,男子汉,威武着呢。”

郑南书没说话,只单手探进口袋里摸出串钥匙递给她。

“刚刚有人来律所找你,给你送钥匙。你不在,我替你收了。”

李之然一头雾水,拨弄着三把崭新的钥匙叮当作响。

“谁送来的?这什么钥匙啊?”

“傅森公司的傅总亲自送过来的,他还让我告诉你,防盗门换了。”郑南书别扭地问,“老大,他这是什么意思?”

钥匙互相碰撞的声音骤然一停,李之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把她家的防盗门换了?!

郑南书察觉她的异样,忍不住叫了声:“老大。”

李之然这才回过神,随口敷衍:“这个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和你解释。”

郑南书转头看了看她。李之然放下车窗,面向窗外,只留给他一个侧脸。

相处了近一年,李之然在郑南书眼里还笼着一团迷雾。或者说,在律所每个人眼里,李之然都是个谜。她和身边所有同事都很友好,但从不与谁亲近,也不同任何人说自己的私事。做了这么多年同事,甚至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家住哪儿,更别提了解她家里的情况了。

这个外表像小太阳一样的女孩,为什么总让人觉得她藏着秘密?她和傅司衍又是什么关系?郑南书眉头紧皱,盯着前方的路面。他不得不承认,他在嫉妒那个忽然冒出来的傅司衍,但他懦弱到不敢将这种妒意用更明显的方式表现出来。

郑南书苦笑了一下,他甚至都不敢告诉她,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到这个律所,又为什么要死乞白赖地跟着她。他这些心思旁人一点儿也不知道。

李之然在心里将傅司衍骂了八百遍,骂累了,头一仰靠着椅背睡着了。正坐在梁荣轩家书房里的傅司衍打了个喷嚏。

在唯一的儿子死后不久,梁荣轩的妻子就和他分居了,搬回老家独住。家里就剩梁荣轩一个人,少了许多不便,有些熟悉的病人会上门找他,渐渐地,家成了梁荣轩的第二个办公室。

梁荣轩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两度。

“身体不舒服?”他问傅司衍。

见他摇头,梁荣轩笑着说:“那可能是有人在背后骂你。”

傅司衍对这种毫无逻辑的东西一贯是不信的。

“如果别人骂我一句我就会打个喷嚏的话,那我一整天就不用干别的事,光打喷嚏去了。”毕竟讨厌他的人不在少数。

梁荣轩在他对面坐下。

“那你就没考虑过让自己变得招人喜欢一点?”

傅司衍觉得他这个提议简直莫名其妙。

“我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看法?”

“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会觉得孤独吗?”

傅司衍无所谓地摊手。

“我习惯了。”

“是吗?”梁荣轩微笑着问,“那李之然呢?她对你的看法,你也不在意?”

听到这个名字,傅司衍神色起了一丝变化,默然了半晌,缓缓地说:“她不一样。”

他从西服兜里摸出烟盒,刚取出一根,就被梁荣轩拿走了。

“吸烟有害健康。”梁荣轩指着烟盒一侧金灿灿的六个大字,煞有其事地念叨,“你现在年轻不懂,以后老了肺不行的时候就知道难过了。”

傅司衍本来就没什么烟瘾,被他这么一拦,索性就不抽了。梁荣轩顺手将那盒烟收进抽屉里。

抽屉里有张他儿子的照片,眉目间透着股疏离感,仔细看,和傅司衍有几分相似。梁荣轩静静地看了儿子几秒,在眼底的悲伤流露出来之前,合上了抽屉,抬头看向对面的人,温声问:“最近几天休息情况怎么样?”

其实梁荣轩已经从何岩那里了解了傅司衍近几天的情况,但这事需要病人自己说出来。

“不好。”傅司衍说,“梦魇加重,有时候我都害怕睡着。”

梁荣轩低头翻看傅司衍近年的治疗记录,用面对病人时一贯的温和口吻安慰道:“没关系,有个词叫物极必反,说不定这是好转的前兆。”

傅司衍对此不予置评,他抬手覆上自己胸口,隔着单薄的布料,能感觉到心脏在掌心跳动。

“她听见我这里有一个小男孩的尖叫声。”

“谁?李之然?”梁荣轩的语气没有太多惊讶。

傅司衍抬了一下眼皮。

“你早知道?”

和一般的病人说话时,要照顾他们的情绪,常常需要将一句话揉碎了,分成好几句来说,但和傅司衍不必。一来,普通人习以为常的客套话他听不出来;二来,只要不碰他的禁区,他都是理智冷静的。

“这是李之然在界限性遗忘后得的一种特殊后遗症。”梁荣轩解释道,“每当跟人发生眼神接触的时候,她就能听见对方心底由于恐惧发出来的声音,而且,她还能感同身受。”

傅司衍听了粱荣轩的话,不由得想起那天,李之然在他面前流泪的模样。原来她那些眼泪是为他流的。傅司衍右手不自觉握紧,又缓缓松开。

梁荣轩自然注意到他不安时的小动作,看来李之然的出现,对他的心理状况产生了不小的影响。他给傅司衍倒了杯温开水。

“你小时候经历过什么糟糕的事吗?”

一个人内心的恐惧多半是他经历的产物。既然李之然在傅司衍心底听见了一个小男孩的尖叫声,那就说明傅司衍小时候很可能有过一段糟糕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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