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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作者:陆沉   |  字数:3058  |  更新时间:2019-04-08 15:11:35  |  分类:

悬疑小说

晚饭过后,周何夕负责收拾桌子洗碗,陆嘉阳在一旁埋头抄检讨。等她清理完厨房出来的时候,陆嘉阳还在忙。

“我先回家了,再晚就没公交了。”

“我送你。”

周何夕已经提上包走到门口了。她一边换鞋一边说:“你写你的吧,我到家了给你发消息。”

“那你路上小心点。”陆嘉阳见她手里还提着个塑料袋,“拿着什么东西?”

周何夕解释说:“我来的时候看见这附近有不少流浪猫,挺可怜的,就把剩饭剩菜打包给它们当宵夜了。”

“大晚上的,小心别被猫挠了。”

周何夕笑:“放心啦,我又不是第一回喂猫了。”

周何夕很喜欢猫。

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有一回陆嘉阳去接她,远远地看见她蹲在家门口的路边喂猫。她穿了件简单的灰白色毛衣,一条牛仔裤和帆布鞋,阳光下她骨子里的清冷和孤独都被晒暖了,整个人清新干净得像一朵初绽的蒲公英。

五六只猫环绕在她身边。有胆大的,蹿到她肩膀上。仿佛只要她肯养它,它就愿意把她收为铲屎官。

周何夕温柔地摸了摸它的头。

孤独的猫和孤独的人之间,在这一刻产生了奇异的和谐。谁上前,都是打扰。

过了好一会,周何夕才注意到了安静站在对面的陆嘉阳。她扬起笑脸,冲他招手。

陆嘉阳忽然觉得感动。

这样的周何夕,是外人不曾见过的。

他迈步朝她走过去。但他没告诉她,那一刻他有多么庆幸自己能走进她的生命里。

陆嘉阳从回忆里抽身,眼前人和记忆中的人重叠,何其幸运。

周何夕不知道他已经从回忆里走了一圈,捡出初冬的阳光给为自己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色。

她摆摆手说:“我走啦,你忙完了早点休息,别熬夜。”

“嗯。”

周何夕随手带上门,陆嘉阳的视线被隔断。他放下笔,从裤兜里掏出一个蓝色的戒指盒,缓缓打开。

灯光下,盒子里那枚心形钻戒泛着银色的光泽。

周何夕刚到家门口,埋头从包里翻钥匙的时候,手机响了。她一见来电号码,心顿时沉了下去。

“你好,我是周何夕。”

“周小姐,我是王芝秋女士的看护小何。”对方的语气很急。

“我知道,有什么事吗?”

“您最好现在过来一趟,王女士她情绪很不稳定。”

周何夕捏着手机,转身飞快地往楼下冲,期间险些一脚踩空。她抓住楼梯扶手勉强站稳,出了一身虚汗。

“我马上到。”

莲山寺精神病院建在远离市区喧闹的一座小山上。山里有座年代久远的莲花寺,过去香火鼎盛,现在早已败落,无人问津。

常人不来,这里反倒成了修建精神病院的好地方。

周何夕刚到医院大门口,就看见等在门口的看护小何。

“周小姐!”她朝周何夕招手示意了一下,随即领着她心急如焚地往里走,她一边飞快地走路,一边把病人的具体情况告诉周何夕,“王女士她不知道怎么了,今天一整天不吃不喝,谁靠近她就甩东西,发狂。就在这儿,您看!”

周何夕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住院楼一楼的一间病房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有医生护士,更多的是其他看热闹的病人。

周何夕从人堆里挤进去。

“让一下,让一下。我是王芝秋的家属。”

她挤到病房门口,第一眼看见的,是正对面那扇被砸出个窟窿的玻璃窗。窗户旁边有张病床,床边坐着个女人。她面朝窗户一动不动,只留给围观者一个佝偻纤瘦的后背和满头白发。

房间里还有一名医生正尝试着靠近她。

“王芝秋,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能跟我聊聊吗?我们是朋友,你有什么事都可以……”

“啊!!!”病床上的女人突然发了狂,转过头冲医生撕心裂肺地尖叫着,恨不得喊破嗓子,掏出血淋淋的声带让他们看看,她有多么绝望。

医生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只能一路退到门口。他表情严肃起来地回头吩咐护士:“准备镇定剂,强行注射。”

周何夕说:“医生,我是王芝秋的家属,让我试试吧。”

医生抬头看了眼说话的人,和她异常平静的声音不同的是,她脸色苍白,眼里蒙着一层悲哀的雾色。

看护小何在旁边轻声解释:“王医生,这位就是王芝秋的干女儿。”

王医生目露担忧,似乎在怀疑她一个干女儿是否有能力让这个发狂的女人镇定下来。但眼下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他谨慎地点头放行:“你去试试吧。”

但背过周何夕,王医生依然用眼神吩咐护士去准备镇定剂。

周何夕缓慢地走向病床。

“您还认得我吗?”她轻声说。

病床上的女人木讷地回头看她,久久地看着,像在看一样熟悉又陌生的奇怪东西。过了足有两分钟,王芝秋灰蒙蒙的眼里渐渐有了神采。

“啊……”她张开嘴,咿咿呀呀地叫着,却吐不出一个清楚的字。周何夕看见她眼里渗出浑浊的泪水,心碎痛苦不已。

“您记得我吗?”她又往前靠近了一步。

突然间,王芝秋的神色变得凶狠起来。她跳上床,像只干瘦的猴子,尖叫着扑向周何夕,一双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她瘆人的怪叫声变成了更加恐怖的尖叫。

“偿命!偿命!偿命!!”

窒息的感觉让周何夕一瞬间又跌回了今天凌晨那个恐怖的噩梦中,冰冷的水再度将她淹没,她感觉肺部的空气正在流逝。眼前和耳边的哄闹都逐渐变得遥远起来。

灵魂和肉体剥离,站在一旁麻木地看着这场闹剧。

她看着护士和医生冲上来制服住狂躁的王芝秋,把她按在地上,拿针头往她细得像麻杆一样的手臂里扎……

终于,一滴滚烫的泪水烫醒了她,耳边的吵闹声和眼前的场景渐渐有了真实感。

“周小姐,你没事吧?”

小何想上来扶她,被周何夕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我没事,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出门左拐,走廊尽头就是。”

周何夕拖着步子走进厕所。打开水龙头,两手接起冷水狠狠地搓着脸。

“偿命!偿命!”

王芝秋凄厉疯狂的嘶吼声犹在耳畔。

周何夕痛苦地闭上眼睛,疲惫不堪地往后退,一步,两步,三步……直到脚后跟撞上冷硬的墙壁,退无可退。她贴着墙滑坐在地,曲起腿,缩成一团。

“偿命!”

仲夏的夜里,周何夕感受到一股蚀骨的寒意。

她冻得瑟瑟发抖。

6月11号周六,小九的葬礼在殡仪馆举行。

讽刺的是,来参加的除了周何夕,其他都是陆嘉阳在公安局的同事。

一个小混混的葬礼,出席的却都是警察。陆嘉阳唏嘘不已。他用目光去寻找周何夕,看见她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小九的遗像。

她没有落泪,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浑身却透出一股浓烈的悲伤。

陆嘉阳走过去,轻轻地揽住她的肩膀。

“凶手一定会抓到的。”

过了很久,他才听见周何夕轻轻地应了声:“嗯。”

小九的葬礼过后,周何夕变本加厉地忙起来。陆嘉阳手头上的工作也多得脱不开身,有时候他们连着两三天顾不上联系。

午后的天,焦金流石,热得恨不得把人烤化了。蝉躲在树荫里聒噪地叫着,升上车窗也堵不绝,和热乎乎的阳光一同透进车里来。

周何夕垂头看腿上摊开的资料,比起旁边汗流浃背开车的刘继华,安静得一身清爽。

手机铃声骤响,她被吓了一跳,瞥了眼来电,眼睛先笑了。

“陆警官中午好啊。”

陆嘉阳午间趴在桌上小睡了一会儿,醒来脖子有点发僵。他起身往窗边走,顺便舒展一下筋骨。

“在干什么呢?”

“前两天春天广场那边不是发生了起抢劫杀人事件吗?我们刚刚得到那边警方的消息,已经掌握嫌疑人的踪迹了。我现在赶过去和他们会合,希望今天运气好,能跟拍到抓捕现场。”

出命案的事,陆嘉阳也听说了。

6月17日晚上10点。独身男子任番从原阳区和兴路春天广场附近的ATM机取了一万块钱,没走出多远,便遭遇抢劫。在抢劫过程中任番激烈反抗,被穷凶极恶的歹徒连刺三刀,其中一刀捅进了心脏,任番当场身亡。安装在广场角落的一台监控拍下了歹徒行凶的全过程。

这案子简单,又不属于陆嘉阳的管辖范围。如果不是周何夕去采访报道这起案子,他不会特意打电话向原阳分局刑侦支队的人了解情况。

“你自己注意安全,出现场的时候听那边的负责人安排。”

“嗯……”周何夕还想再说点什么,听见陆嘉阳那边有人提醒他开会。

“陆队,开会了。”

“我知道了。”陆嘉阳应了声后,对周何夕说,“晚点联系。”

“嗯,你去忙吧。”

周何夕放下手机,想起他们两个同城同区的住着,反而一场恋爱谈出了异地恋的感觉,忽然觉得心酸又莫名有点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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